美国 “血腥周末” 枪手：不孤独的 “独狼” 与网络传播的仇恨

澎湃新闻见习记者 闫颂阳 记者 张无为

2019-08-05 19:52 来源：澎湃新闻

8月4日，周日，在得克萨斯州埃尔帕索，人们聚集在周六大规模枪击案受害者的临时纪念碑前。IC 图
当地时间上周末，在短短的13小时内，美国两地接连发生大规模枪击事件，目前共造成至少29人死亡，震惊了整个美国，白宫也下半旗志哀。
美国《纽约时报》评论称：“在一个对枪手在学校、音乐会和教堂里射击已经麻木的国家，得克萨斯州和俄亥俄州的大规模枪杀事件（仍然）震惊了公众。”
《华盛顿邮报》认为，尽管这两起枪击案发生的动机可能并不相同，但是这表现了美国的暴力事件正在发生 “病毒式” 的传播，这些 “独狼” 袭击者其实并不孤独。
动机：种族主义？个人因素？
这两起枪击事件中，枪手的精心准备和展现出的冷酷都令人震惊。
监控画面显示，8月3日得克萨斯州埃尔帕索市枪击案的嫌疑人帕特里克·克鲁修斯（Patrick Crusius）开枪时戴着隔音耳塞，举着AK-47，向一处沃尔玛超市内的人群射击。这起袭击造成至少20人死亡，26人受伤。
克鲁修斯来自距离案发地10个小时的车程的达拉斯郊区，并不是埃尔帕索当地人。在看到警察向他靠近时，克鲁修斯主动缴械投降。警方还说，克鲁修斯配合调查，但并没有表达出悔恨。
13个小时后，4日凌晨，在俄亥俄州代顿市，嫌疑人康纳·贝茨（Connor Betts）戴着面具、穿着防弹背心，携带大容量的弹匣，在市中心一条布满夜店和酒吧的街道上，于30秒内密集开火，杀死了9人，伤27人，直到他被警察击毙。而死者中甚至包括他的妹妹。
两人为何发动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袭击，成为外界关注的焦点。目前对克鲁修斯的调查指向了种族主义和仇恨犯罪。警方认为，网上一份4页的充满种族主义和白人民族主义观点的 “宣言” 很可能是克鲁修斯所写。这份 “宣言” 称，拉丁裔的移民在 “入侵” 美国，“种族混杂” 会摧毁美国。
埃尔帕索市位于美国和墨西哥边境附近，距离两国边境线不到20公里，有约68万居民，80%为拉丁裔。每天还有上万名墨西哥公民合法入境，来该地工作或购物。今年2月，美国总统特朗普曾来到埃尔帕索市，宣传他修筑美墨 “边境墙” 的想法。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之一贝托·奥罗克也来自埃尔帕索市。
克鲁修斯屠杀的目标很可能瞄准了拉丁裔移民和墨西哥人。在这起枪击案中，有7名墨西哥公民丧生，7名墨西哥公民受伤。墨西哥外交部长称埃尔帕索的大规模枪击案是针对美国墨西哥人的 “恐怖主义行为”。
疑似克鲁修斯发布的 “宣言” 的第一句话还表达了对今年3月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清真寺枪击案枪手塔兰特的支持。在实施杀戮之前，塔兰特也在网上发布了一份 “宣言”，宣扬白人至上主义，声称白人正在被其他种族 “置换”，表达了对穆斯林的仇恨。
而就在今年4月，美国加利福尼亚州19岁的男子厄内斯特在一座犹太会堂制造枪击案之前，同样在网上发表了仇视犹太人、宣扬白人至上主义的 “宣言”，也同样表达了对塔兰特的敬意。
据路透社的报道，得克萨斯州西部地区检察官约翰•巴什（John Bash）4日表示，联邦当局已将该案定性为 “国内恐怖主义” 案件。
巴什称，检方正在与有关部门配合，对枪击事件进行彻查，不排除以仇恨罪和与枪支有关的罪名对嫌疑人提出联邦指控，而与枪支有关的指控有可能会让嫌疑人面临死刑。
但是，代顿市枪击案嫌疑人的动机仍然扑朔迷离。除去被警察击毙的枪手贝茨本人，9名死者中有6名黑人和3名白人（包括枪手的妹妹）。警方还不清楚该起枪击是否与种族主义有关，也不清楚枪手是有意还是无意杀死了他的妹妹。
警方称，康纳·贝茨当晚与22岁的妹妹梅根·贝茨和一位朋友一起坐同一辆车来到枪击案事发酒吧附近，“但他们在晚上的某个时候分开了。” 据认识兄妹二人的中学同学说，从来没有注意到兄妹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古怪或敌对之处。
枪手：相似的 “局外人” 人生
虽然这两起枪击案目前没有发现直接的联系，也无法确定有相同的动机，但两名嫌疑人的人生轨迹和生活状态有着或多或少的相似之处。两人都是年轻的白人男子，在社区大学上学，性格不受社会主流欢迎，是社会的 “局外人”。
据《洛杉矶时报》报道，在一个已被删除的领英账号中，克鲁修斯称自己漫无目的——除了对软件开发有些兴趣。他在当地的一家超市当包装工，“总的来说工作很糟糕”，“如果不是必要，就没有动力做任何事情。”
此前，21岁的克鲁修斯住在达拉斯郊区艾伦（Allen）的外祖父母家，在附近的科林社区大学上学，但已经于6周前搬出了他们家。他的父母于2011年离婚，他的父亲自称长期酗酒、吸毒。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认识克鲁修斯的人称他 “奇怪”  “令人不愉快”，朋友很少。克鲁修斯还曾经使用过一个名为 “局外人609” 的社交媒体账户。
克鲁修斯曾经的邻居说，克鲁修斯喜欢独来独往，非常傲慢，对参与运动或是学校乐队的同学发表负面的评价。
在被认为是克鲁修斯发布在网上的 “宣言” 中，作者还抱怨如今取得大学学位的代价过高，学生背上债务，却只能找到低薪的工作。
相比克鲁修斯，24岁的贝茨的经历似乎更加 “劣迹斑斑”。贝茨来自代顿市附近的贝尔布鲁克（Bellbrook），于2013年毕业于当地的公立中学。代顿市辛克莱尔社区学院证实，贝茨曾在该校学习心理学，但今年夏天没有入学。他也曾经在一家连锁餐厅工作。
两名贝茨的高中同学告诉美联社记者，贝茨曾多次威胁其他学生，还列出过他想要杀的男生的 “杀人名单” 以及想要进行性侵犯的女生的 “强奸名单”，因此被休学，但他后来回到学校继续上学。据《纽约时报》报道，贝茨还曾被指控醉酒驾车。
还有认识贝茨的人说，贝茨经常谈论暴力，用侮辱性的语言形容女性。
贝茨的一位邻居兼同学认为，贝茨 “有点像被驱逐的人”。
但是，贝尔布鲁克警方表示，并不知道贝茨的任何暴力史，之前也没有接触过他。贝茨经常去的一家酒吧的工作人员称贝茨平常表现很友善。
互联网时代并不孤独的 “独狼”
除了这两起骇人听闻的枪击事件，8月4日，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市也发生了两起枪击，共造成9人受伤，无人死亡，但枪手还未被捕。
《华盛顿邮报》评论指出，无论嫌疑人是出于政治还是个人动机作案，这些看似不相关的大规模枪击事件其实也有相似之处，它们证明了美国的 “独狼袭击者” 其实并不孤独。
目前并不清楚代顿的枪手贝茨具体出于何种动机发动了袭击，之前受到了何种影响。但《华盛顿邮报》认为，贝茨更多是出于个人的不满而非政治因素作案，他属于那些从互联网、游戏、电影和电视节目中学会将个人的不满转化成对公众袭击的枪手群体。
美国前司法部副部长罗森斯坦8月3日在网上表示，“许多凶手都是在网上被灌输了仇恨的 ‘独狼’ 失败者”。
埃尔帕索枪击案嫌疑人克鲁修斯的作案动机，则似乎更多是出于政治因素，他表达的对移民和外国人的仇恨和之前一系列白人至上主义的 “宣言” 和枪击案有着紧密的联系，只是之前袭击的是针对穆斯林和犹太人，这次则是针对拉丁裔。许多这一类种族主义思想都在一些匿名网络论坛上流传。
《华盛顿邮报》指出，埃尔帕索市的枪击案让人思考，这些 “独狼袭击者” 是否应被视作独立的主体，还是被视为更大的、意识形态驱动的运动的一部分。
研究恐怖主义的专家J.M. 贝格（J.M. Berger）表示，“社交媒体能让许多有着类似意识形态的人将他们的行为同步。” 他举例说：“如果你知道别人进行了暴力行为，你也更有可能采取暴力。” 他认为，社交媒体提供了传播 “暴力传染病” 的载体。
（实习生沈雨若、谭楚妍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