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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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的危害

2021/12/03 08:45:36 網誌分類: 大乘亂象
03 Dec

記得當年還在寫程式的時候,看到《人月神話》中有一個有趣的故事:

一位專案經理拿來以前一個軟體產品的設計說明書來讓大家學習,大家苦苦研究了幾個星期,都稀裡糊塗,不明白所以然,覺得自己水準太弱,無法理解其思路。這個時候另外一個項目組的人過來了,看到大家的困境,翻了翻那個設計說明書,不屑地說:「這個設計說明書純粹是垃圾!」眾人驚,齊問為何?此人說:「你看,任何一份軟體設計說明書,都要說清楚輸入是什麼,輸出是什麼,這份說明書有這些麼?」眾人恍然大悟,這麼一個原則性的要求,竟然被忘了。然後再去翻這個設計說明書,發現不但沒有輸入輸出,整個裡面內容都是混亂不堪,雖然結構措辭看上去很嚴謹,但其本質內容卻是自相矛盾,毫無邏輯。

原來大家之所以看不明白,不是自己太弱,而是一直在心裡有個假定,就是覺得項目經理既然安排大家學習這個材料,這個材料肯定是沒問題的,在這個假定下,從來沒人去質疑材料本身的問題,總是覺得是自己的問題而無法理解。到後來這個假定被破除,再來看這個材料,就發現問題多多了。

這就是迷信的危害。

在後期佛教的佛學中,存在諸多自相矛盾、定義混亂的地方。比如『明心見性』:既然『萬法皆空』,又何來『心』和『性』?又比如『空』和『有』,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又比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到底是什麼在『無所住』?是『心』自己麼?又比如『佛性』、『空性』、『本我』、『本真』、『佛心』這些相互重疊的概念,沒人說得清楚到底是什麼,明心見性的大師們各說各話。這種混亂,給高談闊論、激揚文字的人提供了無窮的素材,然而對於認真想要修行佛陀教法的人來說,卻簡直是一場災難。

直到某一天,我們停下來,仔細想想:後期佛教的佛學到底是要解決什麼問題?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 「我學佛二十年,獨處時怎麼沒感覺到當下法喜快樂?天天法喜快樂?」、「他唸佛四十年,怎麼貪嗔癡還是這麼重啊?」、「你吃素這麼多年怎麼還是脾氣暴躁啊?」、「色不異空和色即是空要怎麼修?怎麼去知去見?」………如此一思考,再一研究,就會明白一個道理:所謂後期佛教的佛學,其實已經摻雜了太多太多文化、宗教、世俗的因素,變成了一個大家誰也說不清楚的東西了。

回頭看看原始的佛陀教義:苦、集、滅、道。這四個字,概括了佛陀教授的全部內容,目標很明確:滅除苦難;方法很明確:四念處。如此簡單樸實的教義,到今天竟然會被搞得這麼神神叨叨,紛繁複雜。

可是大家在迷信之下,誰也沒有去質疑這裡面的問題。一旦放下對後期佛教的佛學的迷信,馬上就能發現諸多問題:所謂『明心見性』,與佛法的『緣起』是直接對立的,萬法只有緣起,因為多元且複雜的『緣』而生『起』,沒有所謂的『不滅心』、『不滅性』。但凡有人提『佛心』、『佛性』、『本我』、『梵我』、『回家』,其實都是宗教思想,因為所有的宗教,都宣揚有一個『本真』、『神靈』在操縱主宰人的命運。而佛陀的教法卻指出:並沒有一個主宰,唯一的規律是『緣起』,即使是萬神之神、至高無上靈,也需要服從這個規律。所謂『常樂我淨』,與佛陀的原意可謂直接背離。

所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個修行的道理可能更多地是『冥想』,也就是我們經常聽到有人說的把心『放空』,什麼也不想,這是『無想定的修法。而佛法修行的原理不是把心 放空,而是將集中心力在某一點,通過密集艱苦地訓練,培養心的力量,實現觀察世界的真相,洞察苦的實質,最終趨於涅槃。大家一聽說把心放空,往往誤解佛法 修行是放鬆身心,是一種休息,是一種修身養性的手段,這與佛法通過艱苦卓絕的修行,改變自己內心,最終實現痛苦寂滅的真實過程截然相反。

又比如說『空』,這個詞其實是所有佛教名詞中一個最大的毒素。最開始龍樹菩薩創建這個概念的時候,還比較靠譜,將它解釋為『緣起』,但是既然已經有 了『緣起』這個詞,為什麼又要創造一個容易導致誤解的『空』呢?這裡面另立門派的想法很明顯。正是在這個誰也說不清楚的『空』裡面,幾千年來導致了無數的爭辯,而且和『虛無』、『消極』等觀念聯繫在了一起,讓大家以為佛法是一個很負面的東西,絲毫沒有看到佛法正視現實,通過完善自己而改變命運的積極本質。

又比如現代大乘佛教傳播人士所津津樂道的各種科學研究成果,所謂『大千世界』、『萬法唯識』、『心物一元』、『世事無常』,這些和現代科學研究成果完全吻合的佛教概念,讓人增長了對佛教信心的同時,卻同時更增加了對佛法的誤解。這些內容,其實卻正是世尊所不屑於回答的『無記』。這也反映了大乘佛教最 開始要另立門派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在原始佛法的角度來看,大乘佛教給人的感覺就是那些不努力修行,卻去追求一些邊邊角角,毫無意義的所謂『宇宙真相』的 人,為正統佛法所不容。世尊的所有教導,全部圍繞『解脫痛苦』這一根本目標,這一目標是如此的殊勝,以至於世尊將『四聖諦』比喻為自己手中的樹葉,而其他所謂的『宇宙真相』比喻為身後的森林,告誡我們要認清目標,不要偏離;這一目標的達成是如此的艱難,如此的迫切,以至於世尊將修行比喻為為人拔箭療傷,而其他漫無目的的探索比喻為研究箭的來源和射手,告誡我們要努力精進,絲毫不要鬆懈。

甚至連『大乘佛教』這個詞,都充斥著不切實際的意味:因為極多數的大乘行者已經偏離佛陀遺教的戒定慧了。世人往往一聽『大』、『小』,往往不自覺地以為『大』比『小』更好,『大乘佛教』勝於『小乘佛教』。明明這部派佛教時期的『小乘佛教』都在印度本土被回教滅光了,還假想東南亞佛教國家都是『小乘佛教』;明明佛陀在北傳佛教的雜阿含經第769經宣稱的『大乘』是指實行八聖道的佛弟子,而那些不持戒、不修定、不觀慧的佛教徒卻自稱是『大乘行者』? (佛告阿難:「是世人乘,非我法律、婆羅門乘也。阿難!我正法律乘、天乘、婆羅門乘、大乘能調伏煩惱軍者,諦聽!善思!當為汝說。阿難!何等為正法律乘、天乘、婆羅門乘、大乘能調伏煩惱軍者?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阿難!是名正法律乘、天乘、梵乘、大乘能調伏煩惱軍者。」。)

其實『乘』指的是『車輛』、『駕駛工具』,所謂『大乘』指的是要普度眾生,所以叫做『大車』、『大乘』;而『小乘』這個概念是大乘人發明出來的,覺得原始的佛陀教導因為強調因緣度化,講究度化的對象機緣是否成熟,而不是要度盡眾生,所以叫做『小乘』。表面上看來,後期佛教理想高遠,充滿了大慈大悲的光環,其內在八派的教理卻充滿了矛盾:如果沒有證得阿羅漢果,怎麼度化其他人?如果證得阿羅漢果,那就將進入涅槃,再也不會輪迴,怎麼度盡眾生?這種理想遠大,卻又不腳踏實地的做法,與原始教法講究嚴謹性、實用性的風格是截然相反。

真正的度盡眾生,只能將修行的方法不斷傳承,把正法發揚光大,讓更多地人把握拔除痛苦的觀念和道路,而不是依託藥師佛、阿彌陀佛、大日如來……這幾尊『佛』、『菩薩』在那裡不斷輪迴來救大家。這種依靠『佛』、『菩薩』轉世來救人的思想,其實還是落到了唸唸有詞、求神拜佛的套路上,正是不折不扣的宗教思想。在世尊當年,把『人』自身提高到了最高的地位,指出痛苦的解脫只能依靠人自己的努力,既不能依靠別人,也不能依靠神靈,改變命運的權利把握在自己手中,為人類找到了真正的尊嚴。而在後期佛教這裡,『人』再次屈從於『神佛』。

後期佛教已經真的成為了一門充滿了迷信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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