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憶夢<三>

春姨女兒小萍,放學回家裡,有個警察巳在等候…一會小萍就跟著警察叔叔,到差館去擔保母親回來…像我們這些小童,甚好熱鬧..一步一步跟在她後..走到大路..目送他倆走下山去.記得當時小萍還是穿那淺藍色的校服裙..雖然只有十二,三歲..但巳生得高佻,窈窕..她品性純良.母親在工厰上班,還要經常加班,很晚才回,她放學後就要肩負照顧弟弟的責任.她放學回到家裡,就開飯給弟弟吃...還要洗衣服...有空都留在家裡讀書.小萍十多年後嫁去了美國.這又是後話.

春姨不久又和這裡的業主夫人發生磨擦..因為一次春姨在公眾浴室沖完涼,忘記取回那條金項錬..過了近半小時才醒覺,但巳無望,到處打聽,眾說紛紜,她卻認定是業主夫人呂四娘取去的,於是前去交涉,呂四娘算是一個女中豪傑,身手不凡,嗓音嘹亮,由於周圍都是老街坊,本著互助互愛,相處融洽的心態.勸開了她們..呂四娘更誓神劈願,沒有取了那條金錬,最終她們倆人,幾十年來都沒有原諒對方.

說起呂四娘,和丈夫很早就扎根於石硤尾,大約國共內戰時巳來香港…那時跟著丈夫馬超從鄉間來到石硤尾木屋區.先父四九年隻身也來到石硤尾,找著同村大佬,學門手藝..當時就認識了馬超..彼此也在大佬裡打工..還有幾個工友..大約五二,三年左右…木屋大火..燒毁了幾百人家園..幸馬超他們靠近山腳那些木屋沒有被波及.而一些人後來就遷上了七層高的徙置區去.先父五二年巳離開了石硤尾,十八歲左右,到了灣仔工作..後來下班後還到石硤尾,為甚么?因當時馬超想到來港的人越來越多,就請先父邦忙,.在山腰上,開墾鋪路..搭建木屋..後來先父又到了太古工作,沒有再邦馬超…馬超後來把多間木屋賣了出去..賺了些錢.

先父五十年中回國生活,到六十年初又回港.居無可久,最後又找著了馬超.馬超義不容辭..找了間木屋賣給我父.先父回到當年自己曾開墾的山頭..看見滿山變成了人間樂土..更想不到十多年後,會帶著家人回到這個山頭.

說不出的滋味,湧上了心頭.

從山上俯首,仍是木屋層壘,伸延至白田區,左面是七層高的石硤尾徙置大厦.遠處是深水埗的樓房住宅.一陣山風吹來,悠然舒暢.仰望藍天,朝陽似火..展望明天,不求大富大貴,窮也不必怨天,也不尤人.自食其力,安其本份,不好高鶩遠,腳踏實地,就是先父做人的宗旨.雖窮亦無愧此生也.

這裡是個小小世界,來自江湖四海,總有同舟共濟.有人為口奔馳,勤勤力力,也有人不務正業.作奸犯科.

早年,香港經常聽到人說走鬼,在電影裡會看到一些警察,追逐街頭小販時,有人就大叫走鬼呀.在南山那時,我就常聽到有人大叫“走鬼呀”,那山頭當然沒有小販.據聞在山腳有戶人家,他的房屋二褸,租了給毒販,供人吸食鴉片..山上又有些人食白粉的.當年警方貪污巳是事實..間中也要交差..不時會聽到有人大叫走鬼呀…接著見到一些人手拿著烟槍,從我門居所洞口,緣石級衝下來逃跑…後面有個鬼佬帶著幾個差人跟著追來..一直往下面木屋追去…這些片段巳經歷多次.

有天早晨..又聽到走鬼..從洞外傳來,我走出去路上觀看,一群人也聚首一堂,但見山坡上有個男人急忙跳了下來,頭破血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差人追到,還破口大駡兩聲..xxxx,有女街坊在細聲議說,呀..真慘..可能會死..有些男的說..食白粉.蠢到死..!!這是我首次看到一個血淋淋的人..很恐佈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