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情(下)

　
　


往校務處詢問，我的終極目標猶在嗎？
只因我事先並沒有去電邀約他－－我的末代班主任；
而且適逢遇上學生考試，
所以他不在／提早下班，
乃屬預計之中，
僅為再一次緣慳一面而無奈。

原本我是打算轉身離開的，
但時間尚早，加上心有不甘，
難得回母校一次嘛！
怎說也該四處瀏覽，緬懷一番。
結果趁著四野無人，二話不說，
便一口氣衝上六層樓梯，
在最高處往下俯瞰整個操場，
以及後院的籃球場上，那班正努力練球的師妹們。
逐層徘徊，逐層懷舊，
途經美術室，看著別人的作品，
便想起自己曾幾何時光輝的一瞬。
路過縫紉房，想起我那針法粗糙的自製圍裙，
頓時為自己曾經的笨手笨腳而吃吃笑。
音樂室似乎還有人喎！
悠揚的琴音，又勾起昔日每年音樂節的聲嘶力竭。
踱步至教員室門前，
瞥見門外架上列著的書簿習作，
我怔忡數秒，那線條簡單的校徽真是熟悉得如老朋友般，
忍不住伸手柔柔撫一下簿皮的質感，
想起自己以前，總為逃避交功課而藉口多多，
累老師要為此等小事費神處理，
便汗顏得嘆了口氣，悔不當初。

就在這時，曾任教過中國文學的老師竟自教員室內步出，
我抬頭跟她打了個照面，喜出望外之餘，
難得是老師竟然一眼便認出我啊！
闊別經年了的她，
無疑是蒼老了，臉龐清減了，
但卻無損她的溫文爾雅，
也沒減其親切和藹的作風。
我們站在走廊，
就這樣閒話家常，慨嘆歲月如煙，
期間談及兩位同屆同學之有趣逸事，
霎時又感觸得很，
為我們彷彿突然成長了的一撮而欣悅無限。

至於另一位讓我有幸碰上的，
是我中一時代的數學老師兼訓導主任，
出名的眉精眼企，公認的嚴厲過人。
在與她眼神接觸的一剎，
也不過是數秒間，
她竟已胸有成竹地微微笑，
並以極輕描淡寫的語氣，喊出了我的名字！

“嘩！”我禁不住驚呼一聲，
實在太驚訝於老師的好記性，
而老師不獨記得我，
還記起我的爸媽，描述得出他倆的容貌甚至職業，
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這位曾經以潑辣見稱的好老師，
此刻儘管已收歛了霸氣，
但那雙似乎能夠洞悉一切的大眼睛，
我還是覺得棒極了！

記得當年初中的我，
既反叛、內向、離群又自卑，
數學科尤其見紅率高企，
因而總逃不過她的視線。
有段時期，差不多每個小息空檔，
我都要向她報到，
坐在教員室門外的小桌前，
埋首改正亂作一通的算術，
以及背熟搞錯了的公式。
偶爾時間許可，
老師又會偕我作深情對話，
嚴詞下的真心，
我早已看得清，亦感受得透。
一個會罵人、會動怒，會流淚，
會喋喋不休的老師，
或許嚇跑了不少昔日黃毛小丫，
但卻贏盡了無數成熟後、捱過苦，
明白老師用心良苦的舊生擁戴和感恩。

做人何須太認真？
不。我在她身上，
確確切切看得到執著背後的真心。
在現今的教育界，
若再上樑不正下樑歪的話，
便無法教育出正知正見，
無法誘導出真正品德兼備的好學生。

曾有人翻閱校刊，翻至淚流滿面嗎？
有。那個人就是我。
我在回程時，翻著07年母校35週年的校慶特刊，
當尋獲每位熟悉老師的憔悴臉容時，
我真是難以遏止的流下淚來。
這群對教育鞠躬盡瘁、耗盡一生青春的好老師，
才是真正做到無愧於心，
才最值得社會人士尊重，學生尊敬！

直至今時今日，
我已在社會混了多年，
回望過去，都仍然覺得老師們可愛可親，
有感當年的諄諄善誘受用無比，
永遠是我最尊崇、亦最懷念的。

謹以此文，紀錄我如今回校一趟。

　　　　　　　　　　　                20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