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主義

白天穿的那件白襯衫，
此刻正被隨意癱在椅背上，
有一圈褐色的印漬，烙在前襟。

都是因為我一時大意，
才會在午飯時，
錯手將那塊經已夾起的排骨，掉進湯裡去，
濺起爆炸一樣的水花，
濺污了身上的這件白襯衫。

白很悶，
但很純潔，不吃人間煙火，
所以極受歡迎。
如今在白之中染色了一片，
任我如何扭開水龍頭，
唰唰唰地放一盆溫水浸泡、揩拭，
也無法溺斃那片令人頭痛不已的頑強污點。

溶掉了的洗衣粉，
冒出了一個個輕盈的泡沫，
整個浴室，均瀰漫著一股潔淨芳香，
襯衫的纖維，每多吸一寸水，
便再垮下一點，直至完全癱軟其中為止，
在洗刷間，在稀釋間，
遂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淪孤獨。

被染污了的白，
縱使範圍僅屬丁點兒，
也再不是純粹的白，
從此有了瑕疵，有了缺陷，
變得相當礙眼；
衫不能穿，紙不能用，
袋不能賣，就連臉也黑了。
有時候，黑確是有黑的好處，
容易隱藏，有型，
就算髒了、破了，也誰都不會介意。

我在某些方面，
絕對是一個完美主義者。
愛白，卻不能接受它有污點，
不好的，我情願當沒看見。

猶幸，結果冷靜的白終究回來了。
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