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常江《對聯知識手冊》(8)
三 、 對聯的源流
對聯的起源
研究者普遍認為，對聯(更確切地說應是春聯)起源於桃符。據《風俗通》：
上古之時，有荼與郁壘昆弟二人，性能執鬼，度朔山上章桃樹下簡閱百鬼。無道理妄為人禍害，荼與郁壘縛以葦索，執以食虎。於是，官常以臘(月)除夕，飾桃人，垂葦茭，畫虎於門，皆追效於前事，冀以衛兇也。桃梗，梗者，更也，歲終更始受介祉也。
據《山海關》記載，從遠古時代起，就有了「飾桃人，垂葦茭，畫虎於門」的除夕習俗。後來，這一風俗發生演變，從「飾桃人」變成「立桃板於門上，畫二神」，進而又變成「桃符書二神字」。由雕刻而畫像，由畫像而寫字，雖變得簡單，卻是一步步重大的發展。《山海經》大約成於戰國，又經秦漢有所增刪，可以說，至晚漢桃木板上已經有文字了，而且是兩塊，一塊書「神荼」，一塊書「郁壘」。
「荼與郁壘」是兄弟二人，都是神，桃符上「荼」前加「一神」字，目的是變成兩個字，以與「郁壘」對稱，這種力求字數相等的作法，於形成對聯有重要的意義。
把「二神字」變成吉祥話，就是春聯。據《蜀禱杌》：蜀未歸宋之前一年歲除日，(孟)昶令學士辛寅遜題桃符於 寢門，以其詞非工，自命 筆云：「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後蜀平，朝廷以呂餘慶知成都，而長春乃太祖誕節名也。
八戰國(或從漢)至五代，有一千多年，其間，不乏大有作為的開明帝王，習儒修文的將相，名震寰宇的文豪，為甚麼祗到後蜀孟昶這個小皇帝時，才有了春聯呢？這是一個謎。其實，解開這個謎並不困難：這副春聯意義太特殊了。特殊到有亡國之兆的意味。上聯「新年納餘慶」，轉年(公元965年)宋滅後蜀，宋太祖派親信呂餘慶來管理成都(原後蜀國都)；下聯說「嘉節號長春」，等於預視未來的宋太祖，其誕辰日後定為長春節。這關係國家興亡的巧合，實在是楹聯史上數一數二的「佳話」了。這就難怪自宋以來，人們津津樂道此聯，有的還記為「天垂餘慶，地接長春」(《茅廬客話》)，有的記為「天隆餘慶，地祚長春」，亡國「語讖」的意義還沒有變。這樣，相比之下，孟昶以前的春聯便都不值一提了。
五代之前有對聯嗎？最近，福建方東先生在《霞浦縣誌》和《福鼎縣誌》上發現了唐代咸通、乾符年間(860至879年)的三副對聯：
大丈夫不食唾餘，時把海濤清肺腑
士君子豈依籬下，敢將臺閣占山巔
陳蓬也有題居室兩聯，其一：
竹籬疏見浦
茅廬漏通星
其二為：
石頭磊落高低結
竹戶玲瓏左右開
這一重大發現得到確證之後，不僅推翻了孟昶的「第一聯」之說，而且給研究者帶來更為重要的啟發：唐代地處海隅的福建有了對聯，繁盛的中原以及京都長安又該如何呢？林陳二人未第時即有此佳作，早登龍榜、名滿天下的唐代才子們又如何呢？唐代對聯的發現將會引起連鎖反應，人們期待新的突破。
應該說，「桃符——門神——春聯」，是對聯發展的主要模式。作為輔助的，有時甚至是並行的道路，對聯的產生還在於詩的分流。
分流之一：「五言詩——聯句——對句。」
這是文人對聯的一種發展線索。五言詩始於漢代，王晉己頗有成就了。晉人尚清淡，文人之間常接續作詩，以聯句為雅興。從聯句作詩到對句作聯，也就是互相對對子，就清淡的發展，是很自然的。據《晉書．列傳第二十四．陸雲》：
雲與荀隱素相識，嘗會華坐。華曰：「今日相遇，可勿為常談。」雲因抗手曰：「雲間陸士龍。」隱曰：「日下荀嗚鶴。」
這一則發生在文學家張華家中的文壇軼事，是中國對聯史上重要的一筆。陸雲(字士龍)與荀隱(字嗚鶴)所對的，不是詩，而是聯，應視為正史中最早的關於對對子的記載。二人本不相識，出對求偶，與至今人們對對子所具有的鬥智情緒相彷，而出句確有難度，整個對句運用嵌姓名、借音(借陸為鹿，借士音為是，除通報了姓名外，還構成另一意思為「雲間鹿是龍」。)、字形分離(日在荀字之下，除通報了姓名外，還構成另一意思為「日下尋嗚鶴」。)等多種手法，是藝術性很強的對子。在此之後，唐代以下，文人對對子，蔚成風氣。
分流之二：「律詩——摘句——對聯。」
這是早期對聯所找到的一條捷徑。唐代定型的律詩，平聲腳，格律固定，猶其是要求第二、三兩聯(頜聯、頸聯共四句)必須兩兩相對仗，這為對聯演變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而當時的詩歌批評、詩歌欣賞的方法，又給這種演變創造了機會。這種方法，為摘句，即把詩中精彩的句子摘出，寫到「詩板」上，反復揣摩，加以論評，而所摘之句又多是律詩中應對仗的那一兩聯。詩中之聯，或承上，或啟下，或表現一個側面，獨立性較弱，往往不是現成的「對聯」；但用它的平仄，、對仗模式去為某一目的「做」兩句，就是對聯了。初期的對聯以五七言為主，就是由詩到聯的分流結果。
在探尋對聯源流時，讀者對小說家言不可全信。像《封神演義》中姜子牙卦館對聯，《三國演義》中關帝廟對聯，都不能反映故事發生的時代，不能說那時就有對聯了。武王伐紂時，大概祗有甲骨文，哪裡會有對聯？關羽死後，直到明萬靂才封為帝，三國時「關帝」尚無，何來廟，又何來聯？那些對聯祗是小說作者們自己創作罷了。再有，讀者還要區別史料與民間傳說，民間故事中的「孔子對聯」、「王羲之對聯」，都是沒有史實作依據的。對待史料，也要分析，並非所有文字記載都可以確信，需要嚴加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