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

他，說他從小就住在郊區的野外地方，交通不方便，樹木比大廈還要多，車子在他住的地方很少見，特別是地下鐵這種物體更是珍貴。
他家裡開農場，農小雞，把小雞養大然後拿去賣，每天每天都說是辛苦地工作。他說，他要讓家裡的人輕鬆地生活，於是跑到城裡來了，我們這間出版社裡工作，說什麼要賺大錢寄回家。
天啊，他真的認為他可以做得到嗎？在出版社，重點。
「我說，為了賺錢，於是來到這間出版社當投資版編輯，然後寄回家裡去，你就是這個原因從老遠跑到城裡來工作是嗎？」我問，從認識他一星期後，他說著他那奇怪的目標之後。
我跟他不同，他是投資版編輯，我是音樂版編輯，其實公司還有其他各種不同的編輯，和廣告部什麼的，就是整本雜誌的內容。我們河水不犯井水，雖然同是編輯，卻不會觸及對方的工作。
可是這天，我忍不住開口問了：「只為了賺錢的話，不是應該從事投資行業更實際嗎？」
「那麼妳又是為了什麼而在這裡當編輯呢？因為喜歡聽音樂嗎？要是這樣，怎麼不直接從事跟音樂更接近關係的工作呢？」這倒我答不上來，因為連我也不知道，腦海裡第一時間閃過的話是因為為了生活啊！為了生活即為了賺錢啊！那不是跟他一樣嗎？
於是我就那麼簡單地自動閉口了。
不知怎的我可不想被說成是為了錢才來當編輯，但雖然這的確是目前為止我的目的。
「你管我。」我輕聲回了一聲，然後就繼續自己的工作。
反正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笨蛋存在吧？或者有些人就是喜歡把興趣當工作才高興吧？雖然我是這麼說，但是這麼說不也把我列為笨蛋了嗎？可是不同的是他真的是為了賺錢而工作啊！我不是吧？我應該不是，我......我就是喜歡為自己找藉口......

「於是呢，其實妳是喜歡音樂和創作，但是水平卻沒有真的那麼專業吧。」
「隨便你怎麼說。」他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的確這幾天來說工作並不那麼趕，但是求求他真的我不想再繼續這話題好不好？這真的會讓我對他的印象變差，極差！
「有沒有人告訴過妳妳戴耳機的樣子好帥啊？」這小子是不是無聊沒事做還是怎樣？怎麼從我開了個頭之後他就一直吵個不停？雖然我跟他的位子比較接近，只是比較好不好？而且雖然主編說叫我帶領幫助一下他有什麼問題叫他問我就好但是我真的想安靜的聽個音樂。那是在我剛戴起耳機的時候他說的。
「如果你懂用詞的話你會知道女生不喜歡別人這麼說她。」
「是嗎，女生都喜歡別人說她漂亮、可愛這些美化的話吧？我知道啊，不過有些也喜歡帥這個字用在她們身上。」哦，都你說好了，我沒有回答他，以免讓他覺得我真的很有興趣聽到他說話。
是什麼原因了？我就是不喜歡跟太過熱情的男生說話，或者聽到他的聲音。
「喂，妳失戀了嗎？」突然間，沒有預兆地，他說了這麼一句話，很無厘頭，我也呆住了：「啊？」
「妳看起來心情不好啊。」他說，我無奈地沉默了下來，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因為那一刻我想翻桌！但是不可以，因為桌子是我的，翻了也只得我來收拾，自找麻煩不是嘛？
「我看你真的有需要找兩性專欄的編輯聊聊，還有心理專欄的編輯，你知道我現在最需要什麼嗎？」
「安慰嗎？」你是真的以為我失戀了嗎？
「當音樂專欄的編輯戴起耳機的時候，最需要的是安靜。」本來你還沒來到之前，這裡安靜得不得了，附近沒有人，也沒有吵的人，我能夠安靜地聽歌。早知道就不要開始問第一個問題好了，都怪自己的好奇心太重。唉！
「是這樣嗎？不過妳戴耳機的時候不是聽不到我說話了嗎？」「......」我不想回答。
這天，他無趣地安靜了，為什麼？因為已經快要下班。
不過往後他就是每天每天就都要說一大堆廢話，連在最忙碌趕稿的日子，本來應該很清靜只有打字聲音的辦公室裡，他還是廢話連篇得廢話連篇！誰來叫他閉嘴？！還要一堆又一堆冷笑話，辦公室已經夠冷了好不好？
但是也因為他，本來沒有什麼靈感的時候也從他的廢話裡找到靈感了，這倒令我很意外。

這樣的日子過多久了？我又是怎麼樣習慣了？我明明每天每天下班前或者忍無可忍的時候腦子裡都想著終有一天我會辭職不幹，其原因就是因為他廢話太多！可是卻一次又一次地忘了自己這麼想過。
然後這天他突然這麼告訴我：「我要回家了，回老家了。」
「哦。我要開香檳慶祝了對不對？」我冷淡地說，只見他笑了笑，開口道：「對，妳一直覺得我很吵，對不對？」
「原來你早就知道。那你還要那麼多話是怎樣？」
「因為妳看起來其實還滿高興的嘛。」他笑了起來，我高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高興了？我真的很想翻桌只是因為不想收拾而一直控制住自己好不好？還是你有幻覺是嗎？我看後者居多！
「......」我沒有說出來，我忍住沒有說出來。但是我的表情把那堆話說了出來。
直到他最後最後一天上班，最後最後一小時下班，那天他出奇地安靜，然後到了最後一小時，他才突然開口道：「妳知道其實我在泡妳嗎？」
「那你還真失敗。」我輕描淡寫地說，繼續看著自己的電腦工作，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是喔，本來想討好妳，卻變得相反了，我的離開不是讓妳捨不得，而是高興得要開香檳慶祝。妳問過我吧？為什麼要當編輯而不是去投資。為了什麼而來當編輯。」「嗯。」我記得，就是這句可恨的問題你就吵了我那麼多年，我怎麼可能會忘記？
「很多人也為了不同的理由而工作，我是為了妳。」
「哈？」
他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又繼續說：「本來來到城裡的確是想找金融的工作，但是找了好幾份也沒有成果，雖然也從投資方面找到一點小錢，卻總是因為資本不足沒有辦法賺多一點，也因為勇氣的關係不敢亂來。然後有一天，我遇到妳了。」
什麼時候遇到我我不記得你又記得那麼清楚？要是真的遇到你這種超級多話的討厭角色，我怎麼可能不會記得？
我依然不解地看著他，他笑了起來，開口道：「那天我一個人跑到餐廳閱讀新上市的股票，妳就坐在我身後的桌子，妳正在聽那家餐廳的音樂，一邊跟另一個人對話：「所以上司決定再聘請一個投資人才嗎？」
「是啊，可是要是投資成功的人怎麼可能會跑來當編輯讓別人賺錢而不讓自己賺錢呢？上次那個，那一些，那一堆人都是這樣子辭職好不好？」
「這樣的工作是給有能力卻沒勇氣的人，或者也是給一些不自私的人，或者是給一些真的想當編輯的人。但是我想，如果真有人不自私的話，我想我會喜歡上那個人。」
「有誰工作不為錢？」
「有人工作為興趣。」
所以我決定要來這家公司工作啊！因為我喜歡妳，不只向錢看，也因為妳那一句如果真有人不自私的話妳會喜歡上他，我有預感我一定會泡到妳！能夠到城裡認識大美女是件多麼吸引的事妳知道嗎？」我不知道。「可惜就是失敗了。」你知道就好，我看他對什麼戀愛就是一點也不懂卻裝懂。
「然後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
「沒有喔，但是這是妳第一次認真聽我說話耶！」他看起來好高興。人來！拿香檳給我！我要高興地在他的面前慶祝永遠不會再見到他！誰來阻止我啊？！
好不辛苦地我終於還是冷靜了下來，他突然站了起來，開口道：「我要走了，保重囉！」我才回過神來看了看時間，不知怎的這天這一小時過得還真快，原來已經是下班時間。
「再見。」我呆呆地說，好像還反應不過來。他看了看我，開口說了最後一句話：「不要再失戀了喔！」
「要你管？！而且我根本好好的沒有失戀！」我只記得最後這麼跟他說，記憶中的他只是對我露出平時的那種笑臉，然後就從視線裡消失，永遠地。
習慣了他的存在，又是什麼時候習慣了他不在？我倒是依然呆呆地順著時間巨輪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