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我的出生是為了什麼？沒有人能夠回答到我。
我住在一座小城市裡，記憶之中，一張開眼睛就一直住在這座小城市裡了。
城市裡的人不多，大家雖然對我也很好，但是我問他們這個世界的事時，他們都回答了奇怪的話，可能那些話其實一點也不奇怪，但是我總是聽不明白：「就是一種時代。」
我住在城市裡的其中一座大屋裡，大屋裡除了我之外還有兩個人，一位是老頭子另一位是我的妻子，被稱為我的妻子的女生。從我張開眼睛有記憶的七天之後，她成為了我的妻子。
我的腦海裡沒有稱作知識的東西，但是基本生活依然辦得到。不知道那些知識是如何得知的？
「所以你是我的丈夫，你會來照顧我的。」
「為什麼呢？」我其實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我知道結婚應該是兩人相愛的，可是我不知道愛是什麼，而且我不認識她。
「不要總是問為什麼啦好不好？」她孩子氣地說，然後站起來走到屋子面對著的河流。
「那麼這裡是哪裡？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這個問題我問過好多次，只見她只是回頭看了看我，沒有回答，每一次也沒有回答，或許她是不知道吧？「那麼為什麼我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啦，你問爸爸吧。」她就是不會回答我的問題，但卻總是把我拉到城市裡的各個地方玩耍。
「妳喜歡我嗎？」
「你真的很愛問這個問題耶！」
「因為不知道。」
「呵。」她還是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我手上拿著的書，又開口：「你真的很愛看書啊。」
「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我說，依然看著她，問：「妳喜歡我嗎？」
「我是叫你別問了嗎？」她說，沒有再看我，我開口道：「沒有啊。」她好氣沒氣地從河流裡用手裝了一些水上來，但是水很快又從她的手中流走。
「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要問為什麼啦！」總是如此。我不喜歡這樣子不明不白地生活，但是總算還是活了五年之多，一切依然沒有變，可是她卻變了，外表變得不同了，長得比我高大了，而且有胸部了，她說那東西我不能亂碰。
「為什麼妳比我長得高？」
「為什麼不問你自己為什麼沒我高？」然後老頭子就會笑道：「以後你會比她高的了。不過想高更多的話，多跳一點，或者可以去打籃球看看？」
然後我就整天跑去打籃球了。再這樣子過了幾年的時間，突然有一天我跟她約好到街上逛逛，經過公園的時候我買了飲料給她，走到她面前時，突然發現我比她高好多了，或者說她看起來很小。
「妳怎麼變小了？」
「什麼變小了你這個色狼！」她紅著臉輕聲喊道，我覺得她這個樣子很好笑，於是笑了起來，只見她呆呆地看著我好一會兒，跟著笑了。直到我們笑夠了，就一邊喝飲料一邊看著公園，我們兩也沒有打算說話，沒有打算聊天，因為在我的腦海裡，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有，我不知道能說什麼。
又是過了多少年，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自己的改變，我的聲音：「喂，我生病了！」
「怎說？」那時候她正在忙碌，坐在桌上寫啊寫的不知道在做什麼，我跑到她旁邊開口道：「我聲音變得好奇怪！而且下面......」「好啦！」她緊張地打斷我，開口道：「這些可以去跟爸爸說嗎？我......你不應該來問我好不好？」
「不好。」我笑道，她跟著笑了起來：「不好也要好！」然後我只好轉身離開她的房間。是的，是什麼時候我跟她不再住在同一間房間，以前都是，但是後來老頭幫我間了一個房間出來說是我的房間，不是我跟她的房間了。
那時之後我已經沒有問那麼多為什麼，因為我知道即使再問也得不到答案。

過了多少年了？真是過了多少日子了？我跟她在一起多久了？我存在了多久了？活在這個不明不白的世界多久了？
老頭看起來變得更老頭，她看起來卻變得更漂亮了。好漂亮。「妳好漂亮。」我說，一次我跟她剛從一間電影院走出來，我對她說，她的臉紅了起來，開口道：「說什麼奇怪的話？」她臉紅的時候更漂亮，更可愛，可是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臉紅，因為這次臉紅跟上次臉紅看起來原因不相同。
我以為我可以以後都跟她在一起，可是不是，突然有一天，老頭把我帶到碼頭，然後對我說：「在這裡好好好工作，直到升職當總管。」
「然後呢？」
「然後你就可以見到她。」
在碼頭工作，從貨運員做起，在碼頭把貨物搬到船上，然後坐船到另一個地方，把貨物放在那邊，再從那邊搬貨上船，再坐船來到這邊，把貨物放到這裡。
在工作了多少年了，然後變成水手了，然後工作量愈來愈少，工作愈來愈簡單，變得比較需要用腦袋想東想西，雖然真的好辛苦好辛苦，可是腦袋就只有想著她，好想見到她。只要變成總管，就可以見到她，到時候又可以跟她一起逛街，一起生活了。
生活？到底生活是什麼？為了跟她在一起嘛。看起來好像是這樣沒錯。
為了再見她，我再次好努力好努力地工作，終於有一天，我當了總管。
「我回來了！」我興奮地跑到以前住著的屋子，但看起來卻突然變得更舊了。有一個頭髮花白的人坐在屋子前，他動作緩慢，不知道在做什麼，似乎好像在把地上的樹枝放到箱子裡似的動作，但是看起來卻沒有效率。
他是老頭。
「她在哪裡？」只見老頭看了我一眼，開口道：「她嫁人了。」
「那是什麼地方？」只見老頭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我好一會兒，然後站起身來開口道：「那不重要。」
「那什麼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我的任務？」
「嗯。」老頭說，沒有再說下去，他讓我進到屋子裡，住在以前我住的房間裡。她在哪裡？她不在這裡。
「我要把你關閉。」老頭說，可是我聽不懂，老頭繼續自顧自說：「下星期一，我會把你關閉。」
「關閉然後呢？」我問，老頭笑了笑，道：「沒什麼，沒有然後。」
「哦，那麼她在哪裡？」老頭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轉身離開了。
整整一個星期，我閒閒沒事不知道活著為了什麼，我好想見到她，我已經當總管了可是依然見不到她，老頭騙了我。
直到星期一了，老頭說要關閉我的那一天，他走到我跟前，我站在屋子外面對著河流，老頭叫我這麼做，我開口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她？」
「永遠，不會。」老頭冷靜地說，我開口問：「為什麼？」只見老頭看了看我，就走到我身後說：「沒有為什麼。」
「她喜歡我嗎？」
「不知道，這你去問她。」
「那麼她在哪裡？」
「你不需要知道。」
「那麼我如何去問她？」老頭沒有再回答我的話，我感覺到老頭把手放到我的左肩上，沒有任何動靜，好一會兒，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叫喊：「等一下！」那聲音，我認得，是她。
我跟老頭都看了過去，雖然我認得聲音，可是眼前看到的卻是個陌生的女人。
「爸！你竟然瞞住我？」
「我沒有辦法，請原諒我！」
「等一下！我說停手！」那個女人用著她的聲音喊道，我記憶裡的她的聲音。
「妳是誰？妳是她嗎？為什麼妳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還是一樣愛問。」只見她笑了笑，的確是她，她把我拉到河流前面，離老頭好遠好遠的地方，我先開口：「老頭說妳嫁人了。」她看著我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我又開口問：「妳喜歡我嗎？」她依然沒有回答。
「為什麼妳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沒有回答。
「妳去了哪裡？」她還是沒有回答。
「妳有想過我嗎？」她，還是不打算回答。我看著她好一會兒，開口道：「我每天都想著妳。」話剛落下，看她突然露出驚訝的臉，我繼續說：「每天都為了妳，所以我決定努力工作，我好想快點回來，好想跟妳在一起。」
「為什麼想跟我在一起？」這是她沉默之後的第一句話，不等我回答，然後就繼續問下去：「你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沉默了一會兒：「喜歡是什麼？」
只見她微笑了一下，眼神卻從我的臉上滑下，看到哪裡去了，我不知道，或許連她也不知道。
「為什麼不開心？」我問，然後立即從她的臉上露出笑容：「想活下去嗎？」
「為了什麼活下去？」我問，她答不上話來，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正要開口，突然老頭已經走了過來，開口道：「時間到了。」她沒有說話，她看著我好一會兒，最後她開口問：「心裡有我嗎？」
「心？」多少年來，突然之間出現了一個新的詞語似的，我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是多麼熟悉的文字，卻又如此陌生。那是什麼？我沒有辦法問出口，感覺我就知道，卻依然不知道似的。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間，我看到從她的臉頰閃過濕濕的水份，我伸手把水份接住，開口問：「這是什麼？」她沒有回答，然後我感到老頭把手放到我的左肩上，沉默了多久？感覺這有如五年那麼長的時間，或者更多，最後耳邊聽到她的聲音：「我喜歡你。」
眼前黑了，耳邊再沒有聲音，我更不再存在於任何一個空間，或者已經再沒有「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