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

忙忙碌碌的生活，究竟過了多少年了？突然心血來潮於是打開電腦上msn看了看，發現家裡的妹妹傳了訊息過來。
不是離線訊息，她人正在電腦前。
「哥哥，什麼時候回家？」
「有空就回去看看。」我習慣地打了這一句，其實意思根本沒想過回去，可是下一秒卻讓我的決定動搖。
「爸進醫院了。這是第幾次了我不知道，媽因為這件事足足輕了十多磅，一直想打電話給你，卻關了機，又沒有上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這麼一回事，告訴你有事發生了叫你無論如何讓我找到你的機會。」
那一刻我想不到該再說什麼，當時一氣之下離開家裡，然後就像失去靈魂一樣活著為了生活為了工作，然後，什麼也沒有。
「哥哥，最近過得怎樣？」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過得很好？那即是沒有他們過得更好嗎？過得很差？那表示我在後悔離開家裡嗎？可是我沒有後悔。
「哪家醫院？」我只問了這句話，沒有口答她，也沒有回應她。
跟她聊起來似乎連朋友也不像，像個陌生人。
她明明就是我妹，在還沒離開家的時候，我跟她感情很好，雖然沒有血緣關係。

時間，的確可怕。
心裡頭突然跳出這句話，但是要不是時間，我就不會變得沒勇氣再去面對自己的父母，因為太久沒見的關係，一直以來已經沒有見過了，也沒有聯絡，直到這個時候突然告訴我，再不去看看的話就沒機會了。
那天我幾乎什麼也沒有想，或者腦海已經死去似的，停留在最後看到父母的臉的那個畫面。
我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給妹：「明天我去看看。」
我習慣給自己限期，給自己壓力，給自己動力。妹只是回答我：「哥，你忘了給我五年的生日禮物。」然後從她那邊傳來的是輕輕的笑聲。
「五年的禮物，濃縮成一份就好。」我答道，一隻手把文件都推到一旁，沒錯那時候的我還很忙，但是我卻完全不去在意，另一隻手拿著手機繼續說：「明天我回家一趟。」有這樣的勇氣回家，是因為爸進醫院了一定不在家，而那時候正是跟爸吵起來。
「好吧在家裡盡管等你。」
「晚上回來。」
掛線後，這天是比起其他日子特別早的一天爬到床上睡，為了準備明天，自離開家裡之後心情再沒有如此緊張過，比起面試還要緊張的一次，緊張說話就會變得語無倫次，而且臉更會紅得很，還好家裡只有自己一個，對喔，現在才發現，一直都只有自己一個。

這個晚上特別長，直到第二天六點我已經醒過來，於是只好慢慢整理好東西然後丟下工作和文件什麼都不想就跑出門。
沒有開車，回復離家的時候的原來樣子，來到醫院，爸還沒有睡醒。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呆住了，因為我認不出他來。
整整半小時我一聲不響地站在床邊看著他，我說不出一句話，腦海也停止運作，只由眼睛把爸的樣子印在腦海裡，只是單純地不想忘記。
然後半小時後我回過神來，爸還在睡，我沒有叫醒他，我離開了醫院，留下了一束鮮花。

「爸一直很想見到你。」妹說，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是在爸的葬禮上。
留下鮮花之後那個晚上爸就離開了。
「他知道你來了。」妹又說。媽正坐在一旁小睡，她因為這個葬禮幾晚都睡不好。她的確瘦了好多，也老了好多......
「其實我根本就不屬於這裡。」我開口道，我把視線移回去妹的臉上，妹看了我一眼，問：「哪裡？」
我看了看妹的臉，又把頭轉向前方，我不敢再用哥哥的眼神去看她：「我不是妳哥哥，我不是他兒子，我只是個外來人。」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份脫離關係的文件放到妹面前，正要開口繼續說下去，妹卻插口道：「爸離開了我，你也要離我而去？」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一開始跟妳就沒有關係。這樣至少給我能夠喜歡妳的權利。」
只見她沉默了一段時間，才又開口：「這就是五年的生日禮物嗎？」她接過脫離關係文件，看也沒看上面寫著什麼，就有點粗暴地丟進手袋裡。她生氣，我知道她一定會生氣。只見她用力深呼吸，好像在想一些東西之後，又把文件拿出來用力撕碎。
我不驚訝：「我就知道妳會這麼做所以我......」「所以你別給我再拿第二份出來，我照樣會撕碎然後別給我再拿第三份，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她打斷我的話。
我看著她好一會兒，忍不住笑了出來開口道：「本來是這樣想沒錯，不過我其實沒有第二份和第三份，我想說的是決定搬回家。」這話使她呆住了，瞪大眼睛看著我好一會兒，然後帶著不相信的語氣開口問：「難道這就是五年來的生日禮物嗎？」
「嗯。」我沒打算解釋什麼，其實如果她沒有把文件撕掉，那麼那份將會是她所說的生日禮物，但是要是她生氣撕掉了，那麼我就回家吧。她為我離家而生氣，卻沒有因為我離家而不歡迎我回去，電視上說的「你踏出這個家門就永遠不要給我回來！」不存在於這裡。
沒錯我是怕，怕他生我的氣而我還自大地跑回去隨便自出自入，畢竟那的確不是屬於我的地方。

「你還喜歡著我嗎？」
「喜歡妳們不是必然的嗎？」我的話剛落下，只見從她臉上再次露出笑容，我回敬她一個微笑，然後沒有再看她，我知道其實喜歡可以一點也不自私，喜歡是用來珍惜。我知道也會用慣常的方法令自己放下，或轉變為家人的喜歡。
喜歡家人就珍惜跟他們在一起的每天還餘下多少日子變得不再重要。
爸喜歡我們，即使沒有血緣的我，只要喜歡多久也不重要了，那時候的他不讓我離家，就是想要我理解這個想法，他不想我一直背負著沒有血緣關係這個事實跟他們在一起，他不是為了讓我背負而告訴我。或許現在我已經明白了，於是他就放心了。

不要讓自己喜歡的人為自己生氣為自己傷心，因為他是你喜歡的人，珍惜喜歡的人，珍惜喜歡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