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想回頭

 

愈來愈喜歡用鉛筆，
貪其輕俏、草率，
擦得掉，且不露痕跡。

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呢？
錯了可以不算數，
可以一筆勾銷，
可以篡改、修正、重寫；
若然歷史與生命都能像鉛筆的話，你說多好！

以前讀幼兒班，
陪伴我們一筆一劃練習寫字的，
通通是鉛筆擦膠。
待升到小學三年級後，
開始循著虛線模仿英文草書之際，
老師忽然下令改用硬筆書寫；
大概寬限期已屆，
學生再不容許胡亂犯錯，
即使錯了，也得明白承擔負責。
那時候的我非常雀躍，
因為印象中，原子筆是成年人所獨享的，
而當筆袋開始添置紅、藍、黑原子筆後，
我更是沾沾自喜，自以為終於長大成人了。

誰知成人要負的責任何其多呢！
一不小心抄錯筆記，
務求保持整潔，
只准畫掉，在側旁繼續書寫，
真是逼不得已，唯有用那粗糙沙膠輕輕擦之，
企圖把錯處毀屍滅跡。
但偶爾有力太甚，磨穿了校簿方格，
造成不可修復的遺憾，更是難辭其疚－－
影響的，可是紙張底、面兩頁。

直至塗改液的出現，簡直是我等救星。

但是塗改液只能遮蓋表面現狀，
把紙張往光處一照，錯字頓現，
一切無所遁形，純粹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吧。
這箇中教曉了我些甚麼呢？
就是掩人耳目之技倆也。
原來真相再殘酷，
都能夠隱藏、掩飾。

成年人少用鉛筆，
是怕其容易改錯的特性太兒戲了，
有損個人誠信展現。
因此為表誠意，
鋼筆一揮，簽下名字，
法律效用便產生了，
寧可將來發生轇轕的時候另行處置。

還是鉛筆好，有商量餘地，
改一次兩次三次，
對紙張依舊溫柔，
表面絲毫無損，該多好呢！
畢竟今日觀感，已與昨日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