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年的懷舊片段

人大了，經歷多了，對過年也漸漸提不起勁！農曆新年變成一個挺悶的節日。幸好現時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淡，商店食肆很多都照常營業，獨居長者可以三餐不愁了。

童年時的農曆新年，除了可以收紅包、買新衣，還可以打麻將、玩撲克牌，玩「十點半」、「三公」、「廿一點」等等。以往親戚人數眾多，父母的輩份又高，拜年的親友駱驛不絕，家裡變成了一個小賭場。那邊八個人搓麻將，其餘便玩紙牌，叫囂聲此起彼落，吵耳極了。但自父母走後，親戚已散了一大半。正是人在，情在；人不在，情不再！已沒幾個人再來我家拜年了。

以前母親喜歡「燒香」，由年三十晚開始。那時要供奉的神像包括觀音大士，劉關張、黃大仙和祖先，每個香爐三枝大香兩枝爉燭，在一個七百多呎的狹小空間內不停燃燒。一家八口如置身於仙境般，眼睛昏得又紅又痛，呼吸也窒礙了。又看見母親跪在神像前禱告，許一個願又擲一次「勝杯」。那勝杯是木頭造的，如姆指般大小，兩邊對合著，拋在地上出現一陰一陽才算是上卦，代表所求的心願可以成事，兩個陽或兩個陰都不算成功。聽著母親滔滔不絕的「稟神」聲，很讓人佩服她出色的詞令。

年初一的大清早，母親便入廚準備素菜，吃的是「南乳炆齋」，內有雲耳、粉絲、旺菜、甜腐竹、花生、香菇絲、荷蘭豆和髮菜。七點鐘大家便如貫出場準備梳洗，八時便入席吃早飯。除母親外，其餘人還在夢中，食不知味。飯後便要更換新衣新鞋，在家中恭迎各位親友大駕。奉茶遞糖果，切水果，煎煮自家製蘿蔔糕，一切如流水作業般，又要回答千篇一律的問題，告訴長輩讀哪間學校？哪一班？考哪個名次？每年問一次答一次，也沒其它話題了。

母親還會買十多條鯪魚，用鹽醃了然後煎香放在冰箱裡，由年初一開始每天蒸熟一條，至年十五才有新鮮魚吃。但那十多天所吃的基本上是以年初二時所剩餘的舊菜為主，很有渡日如年的感覺。那時絕大部份的商店都會關門休息的，有些初四啟市，有些初八啟市，家家戶戶都要儲糧過節。有的先買幾隻家禽養在家裡，即宰即吃，以備款客之用。我家每年都有兩隻母雞養在廚房的，自己常把剩餘的白飯拿去餵雞，又扮雞叫逗牠們玩樂，玩得幾天有了感情便捨不得外婆把牠們宰殺了，又會哭起來，但吃雞的時候又渾然忘卻剛才傷心的模樣。畢竟小孩子心性永遠是易哭易笑的。幾十年後，何嘗不是？！

對於一個沒家庭束縛的自由人，任何日子其實都不外如是。只是人大了，倒想時間別過得太快，很想與家人多留點共聚時的歡樂。我深信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過年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