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二十一)

2010/05/06 13:34:55 網誌分類: 寫作

06 May

為逃避游家隆的纏擾,我取了點衣物用品,躲到程森家裡,尚有二個月便租約期滿,我通知了業主不再續租,要開始籌劃搬家,如搬往方便工作的地區,租金會高許多,以現時每晚四節的收入,真的有點吃力,煩惱.他說這事交給他處理,好吧,就交給他,相信他的建議會是最好的,而且我很享受被他保護的感覺.

一星期轉眼過去,這晚七點那節完畢,與程森吃過晚餐,他繼續上班,我沒事可做,回家整理一下自己的物品,配襯一下首晚到碧翠登台的衣服,此刻對我來說是件極隆重的事,花掉半晚時間,選了襲紅色裙子,衣領和裙腳伴著一朵朵白色和粉藍色玫瑰,我很少穿這裙子,總感到它太隆重,現今正好派上用場.

我拿出銀行存摺,盤算一下搬家用的錢,積蓄頗豐厚,想起離家時母親給我的一筆錢也應是時候歸還了,年青總可憑自己能力賺取屬於自已的東西,不應再倚賴父母,主意立定了,開好支票,決定明天要回家走一趟.趁著小休時間,給程森撥一通電話,纏了他一會,他嚷著要上台,匆匆吻別掛線.

走上這熟識但又似乎有點陌生的歸途,這是我第一次帶著思念,自願踏上這小路,路邊依舊種滿生命力頑強的小草,小黃花,一切依舊沒變,變了的,是我這顆從生活中經過歷練,體驗而成長了的心.我抬頭看看古舊的大宅,以前總覺得它像隻會把人吞噬的惡魔,如今看它祇是帶著幾分嚴肅和那份屹立不倒的固執.我心情有點緊張,他們會歡迎我回來嗎?

我戰戰兢兢的用鎖匙打開大門,手有點顫抖,客廳沒有人,這時候傭人應該上了市場,我走到二樓,走廊靜悄悄的,我回到三樓自己的房間,門打開父親正背著門,坐在書桌前,撫弄著桌上的照片架,那些是我們兒時的舊照,我怯怯的,帶著顫抖的聲音喚他:"爸,我回來了."他回轉頭看我,神情帶點驚愕,帶點不置信,我走到他面前,再低聲喚他:"爸,我回來了."父親明顯蒼老了許多,也許,我從沒有清楚地看過父親的臉,他的臉佈滿著歲月流逝的足跡.他激動的低叫著:"仙琴,我迷了路數年的女兒,您終於認得回家的路."從前的專橫霸道消失得了無影蹤,取而代之是慈祥而帶著盼望的眼神.我內疚到極點,從沒想過父親的感受,鼻子酸了,眼淚欶欶的流下來,我撲進父親的懷裡,多麼後悔自己過去的任性,不停的哭叫著:"爸,對不起.....!"父親拍著我的背,哽咽著:"仙琴,回來就好了,回來就好了!"他安撫著我:"過去的都不消再提,現在回來就很好了."兩父女談上了一句多鐘,從沒與父親這樣接近過,他又告訴我仙琴這名字的由來,他回憶著:"您出生時,我第一眼看您,娃兒長得多漂亮,我逗您,您哭起來,哭聲多動聽,彷如仙子奏樂,所以取名仙琴."我鼻子一再發酸,一直以為父親不喜歡我,不疼我,重男輕女,原來我在他的心目中,珍如瑰寶,我恨自己的無知與愚昧,從沒用心看過父親嚴肅背後那張慈愛的臉,白白浪費了多年共享溫馨家庭樂,苦了自己,更折騰了家人.我拭著淚水,抬頭看見呆呆站在門邊的母親,她看著我,半晌說不出話來,祇管站著流淚,我過去擁著她,已記不起多少個年頭,沒有伏進母親的懷裡,以前總覺得她噜囌得天上有,地下無,原來母親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母親消瘦了不少.唉,又是我的錯!

我們圍著一起吃中飯,從沒有這麼溫馨和諧過,哥哥己全面接管父親的業務,忙得不可開交,原來我離家幾年,父親身體狀況變差,已逐漸退出公司,我一再惱恨自己,任性幾乎令我錯失重新認識父親的機會.飯後,我把支票交給母親,她欣慰的撫著我的臉:"我們的仙琴真的長大了!"我慚愧的低下頭,我不再討厭這個家,不再討厭阮仙琴這名字,會否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