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与“有声”

2010/09/12 21:22:11 網誌分類: 铁流文集
12 Sep

铁流

著名的原中共中央宣传部“三宽”(宽厚、宽容、宽松)部长朱厚泽先生于于2010年5月9日北京时间零点十六分逝世,直到此时2010年5月11日北京时间12点我参加完他的遗体告别回到家里,翻遍全国所有大小媒体不见任何一家媒体有关他逝世的消息。

究其原因,他是因胡耀邦下台去职,被批资產阶级自由化保护伞。八九年天安门民主运动期间,任职全国总工会书记处第一书记,全力支持赵紫阳与首都工人群眾对话,六四后再遭整肃,但是在全国有良心的知识人无不知道他。

“他走了”的消息不是来自于官方渠道,而是来自于民间的相互告知,从昨天到今天我信箱里至少收到近十封这样的信:我含着眼泪沉痛地的告诉你,朱厚泽先生走了!……

我除立即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朋友外,心里长时间沉甸甸地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唉,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却走了……

今天一大早我和太太驱车赶到北京医院西花厅,平日那条冷清的小巷竟然全是人,两边全是车,我们只好弃车步行来到停放遗体的西花厅,这里人更多,认识的与不认识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挤人人挨人,至少有六七百人,而且人人面呈戚容,眼含泪水,深陷在无比悲痛之中。这悲痛是真诚的,出自内心深处的。这六七百人的悼念队伍中没有一个现任高层官员,更没有中共派来的一个代表,全是亲朋故旧和敬仰他的普通群众……

我和他,他和你,人人手中都捧着朱厚泽先生的像片,复诵上面他生前所写的那篇“回南国友人信”的短文《山之骨》:
“钙,世之所珍。至于其人,山村野夫也。出身边陲,远离京华。无奈赤诚的良知乘时代的大潮被卷入风暴旋涡。沉浮之间,身影偶现,时而入人眼目罢了。野气未肖,钙性难移,但恐所剩无几矣。

君不见,遮天蔽日的蒙蒙雨雾,吸附着千年郁积的瘴气与近代生活的污烟,早已把那山之骨溶蚀得满目疮痍。山岩挺立的轮廓,在晚霞的余辉中朦朦胧胧,昏昏糊糊,迷迷茫茫,已经难以辩论了,它正消失在黑暗之中……

山之骨,它还会于晨曦中,重新披上彩霞,再现它的身影吗?

是的,当那山之骨从溶蚀它的茫茫酸雨、地下潜流,从浩瀚的林莽深处、野草丛里,渗过泥沙与岩缝,历经艰辛和曲折——沉积、蒸腾、散发,摈弃了那污烟和瘴气之后,它必将会重新凝结出来。

那洁白透明的钟乳,磷磷闪光的石花,巍峨的玉柱,雄奇的石林,神秘的溶洞……那不是新生的山之骨吗!那新生的山之骨,必将比它的母亲——被溶蚀的朴实无华的野性山岩,千般壮丽,万般诱人……

对这一天,人们满怀希冀、信心和激情。但是,那只能存在于未来,我们难以触及的未来。它不会出现在明天,或明天的明天。”
我们坚信“明天的明天”的中国不再是“遮天蔽日的蒙蒙雨雾,吸附着千年郁积的瘴气”, “世之所珍”的“钙”将充盈着知识人的骨胳,不再自贱自残,而是个完整的有自信自尊的人了!

我读着这篇《山之骨》的惊世雄文,想着两年前一天,我带着草创的《往事微痕》去拜望他,他认认真真地翻阅一遍,然而屈膝谈心整整两个小时。他从“反右”说到“文革”,从历史说到现实,字字珠玑,鞭擗入里。他鼓励我做人要有希望、信心,做一件事要有始有终,不要面对困难而退缩,,也不要因打压而改变初衷,认准了的事就要做下去,坚持下去。我们还谈到二十年前他上调中央,接他班的是现任国家主席胡锦涛先生。他说为了交好班,让胡锦涛同志熟悉贵州全省情况,他花了几个月时间带着胡主席跑遍贵州的山山水水,言传身教一点也不马虎。他还说胡主席很聪明,记忆力特别好,交待过的事情都能记住……

我是个十分珍视人间友谊看重情感的人,突然心血来潮,于昨天下午四点拔通他家里电话。接电话的先是个女孩,以为是他女儿,我说,我准备和杜光老师合送一个花篮。她说,叫我舅舅来接电话。舅舅就是朱华,朱厚泽先生唯一的儿子。他再三表示感谢,特别强调说:根据家父生前遗愿,丧事从简,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示。我多了一个心眼问:你父亲走了,上面有没有一个慰问电话。他顿了一下说没有,只中宣部送了一个花篮。我一下沉默不语,心里有点绞痛,想起一句古语“富易交,贵易妻”。虽说“党性大于人性”,但人性是伟大的,有着普世价值。今天能自觉地来这么多人,就是人性的伟大。

我相信有着这么一天,伟大的人性将从“地下潜流,从浩瀚的林莽深处、野草丛里,渗过泥沙与岩缝,历经艰辛和曲折——沉积、蒸腾、散发,摈弃了那污烟和瘴气之后,它必将会重新凝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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