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夢夢查查、後生醜樣

不久之前廣州市居民發起挺粵語行動，因而把我一直想寫的話題催生出來。

看見上面的標題，如果是廣東人或許會稍為明白理解，但換了是外省朋友，就變得一頭霧水。

「大老」、「夢夢查查」、「後生」和「醜樣」都是很通俗的廣東方言，日常在街上總有機會聽到人說：「咩嘢事啊？ 大老！」 有些像北方人的：「啥事啊？老兄！」 大老算是一個普遍的尊稱，叫人一聲大老，一般都不會出亂子。 至於夢夢查查又可叫夢查查，也有人寫成矇查查，思意一樣，反正都是說這個人胡裡胡塗。 至於後生可以是學徒、雜役，但一般都是少年人，有點「後我而生」的味道，而拜師學藝通常都是由年紀較小開始。 醜樣倒轉來就是樣醜，樣貌醜陋，意思也就清楚不過。

但這些廣東方言竟出現在距今約 450 年前，明朝江蘇人吳承恩所寫的《西遊記》裡面！ 《西遊記》全書是用當時的口語寫成，但其中卻與今天的粵語相同：

第四十七回：「聖僧夜阻通天水，金木垂慈救小童」。 說的是唐僧師徒到了陳家莊，陳澄要把女兒送到靈感大王廟，給妖怪作點心吃的故事。 文內說：「惟陳澄也不磕頭，也不說謝，只是倚著那屏門痛哭。 行者知之，上前扯住道：『大老，你這不允我，不謝我，想是捨不得女兒麼？』」

書裡稱呼人為「大老」與今天的粵語相同，可見「大老」兩字來源甚古，不過今天粵人把老字加上一個人字邊成為「大佬」，有點畫蛇添了足。

第五十二回：「悟空大鬧金(山兜)洞，如來暗示主人公」。 孫行者鑽進金(山兜)洞，「騎了火龍，縱起火勢…….. 慌得那些大小妖精，夢夢查查的抱著被，幪著頭，喊的喊，哭的哭…….. 被火燒死大半。」 這裡的「夢夢查查」意思與今日粵語中的「矇查查」完全相同。

第五十六回：「神狂誅草寇，道昧放心猿」。 行者打死了強盜埋葬了，拿著鐵棒望那墳上搗了三下道：「 …….. 儘你到那裡去告，我老孫實是不的，玉帝認識我，天王隨著我，二十八宿懼我，九曜星君怕我…….. 中殿閻君曾與我為僕從，五路猖神曾與我當後生…….. 」這裡的後生，就是學徒、雜役，受人使喚的少年人，與現代粵語的後生同義。

第九十一回：「金平府元夜觀燈，玄英洞唐僧供狀」。 取經的和尚到了天竺國外郡金平府，進了「慈雲寺」向當地僧人介紹徒弟的時候，把那僧人嚇了個半死，「慌得叫：『爺爺呀！ 你高徒如何恁般醜樣？』」 普通話祇說「醜」或「醜陋」，華中一帶也祇說「醜」，廣東話似乎是唯一的現代方言講「醜」時稱為「醜樣」。

吳承恩是江蘇淮安人，方言應是與揚州相近，跟廣東話似乎毫無瓜葛；是否有人看了《西遊記》順口說出來，以後大家採用，就成為今日的粵語，而在江南甚至中國其他地方反而不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