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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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約黃昏後(314)

2011/12/12 10:59:24 網誌分類: 小說連載
12 Dec

    「你以為我會拋棄鄭玲嗎?」茂才的話使雄才如夢初醒。是啊,我不該雙腳踏隻船!就算當年我和華潤曾經那樣的親密,簡直是兩心相投,但是,畢竟最終分了手,好像英語的過去式,而我和鄭玲的關係是現在進行式。想到這裡,雄才唱起了張春郎的唱詞來:「前事但作雲煙散!」
    四月廿七日,《人民日報》高調發表《旗幟鮮明地反對動亂》兩周年。當日早上七時許,雄才就回到慶隆廠,沒有想到他三舅已經在廠的辦公室候着他了。
    「來,坐下!我知你老是埋怨我不重用你。」林映平將雄才招呼入辦公室,一邊說話一邊抽着「中華」煙看雄才的反應:「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一展雄才。」
    「三舅,我記得《三國演義》中有一句婦孺皆知的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對我是好是壞,旁人有眼看,大家心照。」一向口直心快的雄才聽到林映平說要重用自己時,毫不動容。因為他三舅「重用」他已經不祗千次萬次,聽得多了,他就對他三舅的「重用」有了免疫力。他笑諷林映平:「三舅,我是成人了,不要把我當作三歲孩童來哄騙。小時候,童話和寓言我讀了不少,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甚麼好心?」
    雄才心想:他聽了我的這一番話,肯定會說我「不識好歹」(因為這是他的口頭禪),然後大發雷霆。
    「不識好歹!」讓雄才感到意外的是林映平沒有大發雷霆,卻一反他的常態,不惜自屈舅父之尊,以近乎哀求的口氣說:「這一年外(多),我許(那)兩個妻舅(內弟)掏空了慶隆廠的格(抽屜),你如果不幫我,我遲早都會打回原形,難免又要向你母伸手……」
    林映平雖然文化不高,但是,他卻單靠看人仔册(連環畫册)而諳熟古代帝王的心術,他總結出來了,帝王之道秘技便是「讓秦檜打嚴嵩」;雄才最怕的就是回憶改革開放前三舅攤開大手板向母親要錢的往事。
    「向我媽伸手?你以為是我媽欠你的嗎?不知羞恥……」雄才想,古氏兄弟自恃「皇親國戚」,在慶隆廠橫行霸道,廠人早已對其深惡痛絕。而我最看不慣他們這種小人得志的嘴臉。既然三舅讓我當陳玄禮,我正好借機打一打楊國忠。與其讓三舅再之淪落,向母親伸手,我不如權當一回徐階,給嚴嵩致命一擊。想了一會,雄才說:「前事但作雲煙散!要我從命,除非你給我足夠的權!」
    「可以,我可以將慶隆廠的財政大權全權交給你。」
    「那三妗一旦要錢,如何處理?」雄才不是懼怕他三妗,他希望從他三舅那裡請得一把可以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
    「古氏兄弟要錢,一分一毫都要徵得我同意。至於你三妗若要錢,要公私分明,如果是廠務需要,照付;如果是於出她的私事,千元以下照付,千元以上,須經我同意才能給她。」
    六月三日晚,雄才因為廠務而遲赴鄭玲之約,鄭玲為了懲罰他,決定和他捉迷藏。她悄悄地從擺在磊(口)廣(澳)公路僑中路口近青雲巖一側、打索埕外的半個人高的待舖混凝土自來水管中爬出,往打索埕內的山上走……
    「玲,慢走,你欲往哪裡?」在沒有月光的夜裡,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鄭玲的背後呼喚她,她一聽到這聲音便如同看到了雄才在低頭向她賠不是的樣子,但是,她繼續往山上走。
    「你喜歡走掠(捉迷藏),我就和你走個夠!」
    「我珍時(幾時)呷你(和你)走掠?」
    「那我問你,昨夜,俺約好鬼點(幾時)在這裡相見的?」
    「今夜八點啊。」
    「那你知道現在是幾點嗎?」鄭玲看了看手錶,這是夜光的西鐵城錶,錶針顯示時間是晚上八點四十六分。
    半年前她和雄才分別託各自的父親在香港買一隻手錶,鄭父以為手錶是女兒自用的,想買一隻女裝的西鐵城,卻祗買到金色的男裝的;柳父以為手錶是兒子自用的想買一隻男裝錶,卻祗買到了女裝的黑色的西鐵城。結果,兩個同樣的陰差陽錯使這一對西鐵城手錶成了他們最佳的定情信物。
    「我遲到了將近一小時……」雄才的話未說完,便聽到鄭玲的驚叫聲。
    「救……救命啊!」
    「别怕,我過來了!」雄才以為鄭玲遇上了色狼,趕緊衝上去,抱住了她:「甚麼事?是色狼還是盜賊?」
    「……」鄭玲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也不敢擡頭,祗是用手指一棵大樹。
    「你指着甚麼?」
    「你不是戴着眼鏡嗎?」鄭玲一看,雄才居然沒有戴近視鏡:「樹上……有……鬼……」
    剛才,鄭玲一喊,雄才以為她遇到色狼,在衝上去救她時,跌了眼鏡,並自己踩碎了眼鏡。
    「胡說,别自己嚇自己!」雄才向着往鄭玲所指方向望去,依稀看見一個長髪的四五十歲婦人的身體掛在樹上:「不是鬼,她是吊頸自盡吧。」
    「不,我剛才還看見她在動!」
    「你是高度近視,沒有戴眼鏡,哪能看得清楚?怕是你看錯吧?」
    「不,我看得你還得比你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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