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332)
「新豐賣酒四十秋,我店小二貼上兩堆鬚,路近長安京師地,門前顧客似水流。誰知近來運氣派(壞),圍場打獵無時休,皇親國戚……」
演柳玉娘舅父的居然是蔡志明,他一出現,臺下觀眾便議論紛紛。雄才為何讓「豬肉蔡」演柳玉娘舅父?排戲時,鄭玲就曾質疑蔡志明能否演好這一角色。但是,雄才沒有直接回答她,祗說這是一招妙棋。其實,這是古琴的主意,一則《柳玉娘》一戲角色較多,人手不足,祗好外借演員,連古琴也不惜以老闆娘的身份自薦演常何之妻(程咬金之女)。雄才早就聽說「豬肉蔡」與他三妗有染,於是,他以蔡志明演「店小二」為條件應允古琴演常夫人,目的是考察古蔡兩人的姦情,而這正中古琴下懷,因為古琴的心早已被蔡志明性技所征服,不可一日不見蔡志明,猶如人不能沒有一日三餐,而蔡志明也自然樂於和古琴同臺演出。
「早就警告過你了,你就是唔聽,還說這是一招妙着，這回好了,看你如何收場！」在後臺等待上場演柳玉娘的鄭玲睩眼看雄才。
「你勿緊張,等一下你就明白妙在地個(哪裡)了。」雄才心想:古蔡兩人是否勾搭成姦,很快就會水落石出,這逃不出觀眾的眼。
就在這時,自稱赴桂林走業務的林映平突然在慶隆廠的祭天現場出現,點香跪拜之後,他在一個新剪一頭少女裝齊耳短髪的中年婦女身邊坐下來看戲。這令蔡志明愕了,那女人正是他的妻子齊娟,在他的記憶裡,齊娟一直是一個留兩條極具文革氣色的草繩的樣子。他哪裡會想到妻子的新髪型令她面貌煥然一新,令他再次產生追她的衝動。他不明白,是誰令固執的齊娟剪掉她那兩條齊腰的「草繩」?難道是此時正坐在她身邊和她談笑風生的林映平?不好,她和林映平是不是勾搭上了?
俗話說,外場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在臺上演「店小二」的蔡志明是勾搭别人妻子的行家,一看林齊兩人在臺下的眉來眼去動作,便看出「門道」:林齊兩人怕是早已勾搭成姦了。
沒有想到齊娟剪辮居然剪出了一個令蔡志明尷尬的境地:他渾身是火,想往林映平身上燒,卻不能衝到觀眾中去狠揍林映平一頓。自己先當了西門慶,他哪裡有臉去罵林映平是西門慶?
「知不知啊,豬肉蔡是……」雄才的同學陳維來也來看《柳玉娘》,他彷彿是一個記者,不將蔡古勾搭成姦「內幕」消息第一時間向别人發佈,就不痛快。
「……」坐在陳維來左邊的山羊鬍「族丈(族長)」扯了扯陳維來的衣襟,附耳對陳說:「小心,你看看你右邊坐的是地個(誰)。」
鄭玲已經上臺演柳玉娘,而店小二正欲離開了他的酒肆。
「舅啊,早些返來。」
「知了。」
陳維來側身一看,正好看林映平乘「柳玉娘」不注意偷偷將手由古琴的腰往上伸入衣服裡,伸向她的胸前。
「老叔,你看。」陳維來附耳對山羊鬍族長說:「這兩對安者(夫妻)真是絕配,安(丈夫)搞别人的畝(老婆),畝搞别人的安……」
「(唱)浪跡生平獨愛酒,醉筆千言不可收。隋煬當道我晦氣，未遇明主志難酬。嬌妻不幸新病故,一介窮儒任飄流。如今,大唐天子招賢士,引來我,千裡迢迢一馬周,千裡迢迢一馬周。(念)這酒店門口,怎麼失落一錠銀子?大姐,請了。」雄才自演馬周,尚未考察出蔡古姦情,便發現他三舅坐在觀眾中和一個剪齊耳短髪的「少女」摟抱在一起「咬嘴」。雖然他早知他三舅是條婬蟲,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林映平竟然厚顏無恥到這地步,竟然當眾摟抱和接吻别人的妻子。這哪裡是人?這分明是禽獸。命運的乖騫,不單鍛煉了雄才的品格,他愛憎分明,光明磊落,也令雄才將戲中那命運的乖騫馬周演得活靈活現。可是,他越是嫉惡如仇,他三舅越是喜歡幹他嫉恨的醜惡的事情,彷彿是專門和他對着幹。此時此刻,他為自己有這樣的一個舅父而感到無地自容。
「相公,豈是欲飲酒?」鄭玲悄悄地對雄才說:「你看你三舅,竟然……」
「不用，這一錠銀子失落在酒店門口,豈是你家失落的?」林齊對吻已經結束,雄才這才看清楚那「少女」年紀不輕,居然是蔡志明的妻子齊娟,蔡家在青籃田心宮背後,雄才上外婆家要經蔡家門口,所以,雄才認識蔡志明夫婦,他附耳對鄭玲說:「别說了,我都看見了,那女人是豬肉蔡的妻子。」
「不錯,是我舅不慎失落的。」鄭玲說:「我有點好奇,你三舅是如何和她勾搭上的?」
「如此,奉還。」雄才回答:「在《張春郎削髮》中,半空有句話:剃人頭者,人也剃其頭。如今是,姦人妻者,人亦姦其妻,報應啊,還是現世報呢。」
「多謝相公。」柳玉娘一見馬周俊逸不凡,又是拾金不昧，內心暗慕之;鄭玲說:「改革開放後,拜金主義氾濫,神州大地哪還有這拾金不昧的傻瓜?」
「毋須言謝,告辭了！」馬周見柳玉娘談不俗,也暗慕她;雄才說:「所以,我不會輕易放過你,得到你,我總有一種拾到金子的喜悅。」
「唉,相公看你風塵僕僕，必是遠道而來。」鄭玲:「傻瓜,人怎麼可以和金子相提並論呢,一沾到金錢,感情就變味了。」
「哈哈哈哈,少說也有二千里。」雄才覺得鄭玲是有感而髪,似乎是弦外有音:「你怎麼了?」
「既是遠道而來,何不飲上幾杯以御風寒?」鄭玲極力掩飾:「沒甚麼,你多心了。」
「閑雜人等,為何不追迴避？」
戲臺上,常何在前面開路,李世民在和幾位大臣走入酒肆;戲臺下,林映平和齊娟悄悄離開現場。雄才和鄭玲心理都在想:這恬不知恥的「潘金蓮」和「西門慶」又將去哪裡風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