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史土——浪跡天涯之系列十一

　　不理史土(Bristol)，是英國西南重鎮，接威而士(Wales)、連艾雲河(River Avon) 籐王閣序中雲「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差可比擬。初到其地不知其原來大名鼎鼎，喬森·斯威夫待（Jonathan Swift，1667—1745）寫《格列佛遊記》，第一卷出遊小人國，便是從這裡出發，可見至少三百年前這裡便是大港。然而我到這裡目的不是遊覽而是讀書，所以初到是並未去考證這些題外之話。不過居住久了對這裡的歷史慢慢有些瞭解而已。

Clifton Suspension Bridge

碼頭，從這裡出發能去到小人國嗎？

　　初到布城最喜歡到市中心一家幾百年歷史的咖啡店喝咖啡，靠在窗邊悠閒的看著為了生計匆匆來往的人流，一杯咖啡就可消磨一個上午的時光。那時沒料到自己有日也會並入匆匆的人流中。後來功課多了起來，認識的朋友也多了，每日裡瞎忙些自己也不知道的事，就不再去喝咖啡了。畢業了，朋友都走光了，現在伴著我的只剩下那份悠閒了。

　　城中有兩座大學，一新一舊。我在新的那間讀書，因為學校新的緣故所藏的舊書不多，舊一點的資料多要到舊大學去找。又因為不是這間學校的學生所以不能外借，只能拷貝一大捆資料帶回。有次拷貝完了見時間尚早，就參光一下這座圖書館，認清各類書籍擺放的位置，以後找起書來也比較容易。一不小心竟然給我找到一大批184*年國會出版的老書，躺在書架上供人外借。我想這樣年紀的書，在中國恐怕已經束之高閣，非特權階級不得與觀；在美國則早刻成光盤收藏起來，只有英國因為這類書多的是，所以也不去重視、保護。

　　這樣看來好像英國人(至少是當地人)對歷史很不重視似的，其實不然。對於他們本身的歷史，尤其是不太光彩的一頁英國人還是重視的。新大學的商學院裡有一餐廳叫「商人吧」(Merchant's Bar)，平時上課有時會經過，從未覺得也何特異。忽一日學校鬧了起來，一大群學生要求學校改了這餐廳 的名字。因為這名字是紀念當年販賣黑奴那群人的，大學實在不該用他們這種人來命名餐廳，叫人看了噁心，想起過往的不精彩。其實既知不光彩，何不留下來，提醒自己不要犯同樣的錯誤？但是大學最後還是屈服了。

　　事後我一直在想，還是英國人厲害，名正言順的就把過去的不光彩歷史剷除了，也沒有非洲人出來抗議一下。日本人偷偷摸摸的改教科書，還是被人揪出來，相比之下就差遠了。又想舊大學那批舊書，雖說是法律文獻，焉知裡面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東？這一舊一新兩間大學，一個根本不理會歷史，一個選擇性的忘記歷史，或者幾十年後這些不光彩真的要給忘的一乾二淨。然而那日我到市中心購物，經過那條最繁華的大街，抬頭一看路牌，哦！Merchant Street!!!

1959 Reconstruction work is still in progress in Merchant Street

品閒賦
（布里斯托，外記）

      歐氏子困於人事，靜夜讀書，相伴者清茶一壺而已。偶望南窗(1)則東方欲曉，乃振長衣，驅步曠街。復停細柳(2)門外，寒潭之濱。

      時也沛然(3)初止，雲蔽神女(4)，風發清萍之末，草香暗送，鳥鳴林莽之間。俄而風急雲湧，天地變色，金聲動於天外，游魚潛形；碧波壯於風下，群鴨亂舞；黃葉卷於窮途，行人絕蹤。有頃，風定雲散，朝陽現乎天際，晨光戲水，波光駁雜。乃見枝搖草擺，魚從容於水中；落花勝雪，蝶交舞於林下，因覺夜勞頓失，不忍歸去，而行人匆匆，曾無青雲(5)之狀。
      因念世間何處無風。何處無雲，何處無水，何處無草，迷於俗地者，唯我而已，以其忘懷耳。如顏回安居陋巷者，也忘懷乎？能拋世事羈絆則一草一木皆勝境，惜無一二閒人如我，共在此間淹留耳。

(1)陶淵明《歸去來兮辭》：審南窗以寄傲。
(2)細柳營：軍營，此處指英國國防部。
(3)《孟子》曰：油然作雲，沛然下雨。
(4)金星，英文作維納斯，女神也。
(5)晉傅玄詩曰：白雲翩翩翔天庭，流景彷彿非君形，白雲飄飄，捨我高翔，青雲徘徊，為我愁腸。

英國國防部辦公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