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341)
「你的學問無,全部答錯。你枉讀詩書枉費功,米飯白食理久通,區區小事都不懂，誤人子弟我不容。」古寶生借走位狠踩雄才一腳:「無話好呾了?」
「可惱,可惱啊！(唱)今日淺灘困蚊龍,忍辱上門祗為窮。無知鼠輩將人氣,他不容我我豈能容?你聽,無理取鬧太懵懂,你不敬來我不恭！」雄才也借走位回踩古寶生一腳,警告他:「你敢再踏我一腳,我一定將你姐弟三人今日所為公開。到時,看是當事人自己孬看還是我這林家外甥孬看！」
吵架之後,常何逐客,馬周憤而離開常家,萬念俱灰,覺得愧對柳玉娘,沒有面目再見她。心雖這樣想,腳卻往柳玉娘的燒餅店走去。
「二更,二更了。(唱)新月依稀照窗冷,殘燈搖曳映人愁。歎玉娘,未識塵寰諸般樂,先擔人世萬種憂。每日裡,強打精神驅惡狗;深夜間,難忍悲悽淚暗流。人間渾濁我看透,獨敬那摰誠君子窮馬周。今日受聘到常府,但願你時來運轉展鴻圖。今夜晚,春寒料峭分外冷,你衣衫單薄,何時方來着狐裘?」鄭玲心中記掛雄才就如柳玉娘一樣,她的憂慮似乎比柳玉娘更甚。父親病情急轉直下,為救父親,她祗有被迫應承嫁入香港李家,才有足夠的錢為父治病。聽說,往香港的單程證即將到手,她心亂如麻。
「哈哈哈哈,(唱)馬周苦,馬周窮,醉步狂歌笑寒風。瓦缶轟鳴黃鐘廢,老天待我太不公！世道險,路不通,教書糊口也難容。無顏再見玉娘面,且向天涯尋萍蹤。不錯,不錯。玉娘啊,今生難報恩義重,但永來世重相逢。（唸)臘梅莊,臘梅莊,我怎麼又走到這裡來了？(唱)臘梅窗下燈影動,恩人她將我破裘密密縫……」雄才發現古氏姐弟「肥水不流別人田」受鄭玲的暗示,他很佩服鄭玲的洞察力,他想:她難道懂得讀心術?這觀顏察色的能力絲毫不比職業相士逖色。
「(唱)深深感激情難禁,癡立窗下步自封;深深感激情難禁,癡立窗下步自封。」和樂的人合唱畫外音。
玉娘被針刺傷手;馬周心痛不已卻沒有推門入內慰問;小妹半夜驚醒,來找嫂嫂。姑嫂都為馬周安全而擔心,決定同往常府接馬周。開門後,她們才知道馬周在門外徘徊不肯入內。
「玉娘。」馬周搖頭逃避柳玉娘姑嫂。
「相公,你為何如此?」柳玉娘姑嫂合力擋住馬周的去路。演第六場《二進店》之前,鄭玲看見古琴向古寶生招了招手,便暗中跟蹤兩人,看見古氏姐氏偷偷前往後臺,互相為對方寬衣。本不想多看,但是,一轉身,她驟然覺得自己應該學一點男女調情的技巧。她想:我是被迫嫁李家,我不能讓雄才太吃虧,因此,我的初夜應該留給雄才。今晚,我先學一點性技藝,待到臨去香港時,找一夜將我的第一次獻給他,算是對他的一點彌補吧。
可是,古氏姐弟的粗鄙的互相性挑逗的行為令鄭玲看不下去,因為這兩人的行為實在太無恥。
「教書不成,被他逐出來了。」雄才背對觀眾笑對鄭玲:「我真服了你,你是不是懂得讀心術?」
「你不知,古寶生現在也在後臺與他姐……」鄭玲裝笑掩飾她內心的苦悶。
「又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雄才見扮演小妹的同事、印刷工阿清走近,祗能用古氏姐弟的暗語來答話。
「對,肥水不流外人田！」鄭玲會意的發自內心地笑了。
「真是服了你們,夜日相見,還要在演戲時打情罵俏。」阿清是近三十歲的人了,至今還是老處女,連男朋友都沒有一個,所以,她最妒嫉别人在她面前和情侶親熱。
「玲,你快幫她找個男朋友吧,省得她老是妒忌我們。」雄才說。
「千萬不要,蘿蔔白菜各有所欲,我就是喜歡單身,免得像《告親夫》中的顏秋容一樣一失足成千古恨。」阿清白了雄才一眼,又看看鄭玲的反應。
「口是心非！」鄭玲回敬了阿清一個白眼。
小妹欲問究竟,柳玉娘不讓她問,請馬周回去。
「玉娘啊玉娘,我自幼勤讀書史,立志報國,千里迢迢,展轉京畿,誰知書畫遭人棄,國策難上達,教書遭奚落,真是世態炎涼,欲訴無門啊。玉娘,想你小戶人家,度日艱難,長此下去,如何了局?馬周就是長街求乞,也不能再連累你了。玉娘,告辭了！」雄才發現鄭玲的雙眼是濕的:「你剛才哭過?」
「相公,你就是要求乞,也得且待明日,玉娘伴你同去。」鄭玲極力掩飾:「沒有,沒有！」
「玉娘,你這樣待我,又是何苦呢？」
「相公啊,(唱)從來疾風知勁草，磨劫見英豪,新豐店裡識君子,數月來,未惜容顏憔悴倍操勞。我敬你識深學博胸懷廣;我敬你光明磊落好情操;我敬你貧賤不移青雲志;我敬你權貴面前不折腰。相公啊,莫道貧賤無是處,粗茶淡飯勝瓊醪。世人不識真君子,玉娘偏要把賢招。莫道命途多艱厄,我為你長街願把乞籃挑。」唱到「我為長街願把乞籃挑」時鄭玲心有感觸,淚水一時像決堤的河水一樣的湧出,觀眾以為這是她演戲投入的表現,報以熱烈的掌聲。
雄才認為「我為長街願把乞籃挑」也是鄭玲此時心聲,深受感動,一邊為她抹去淚水,一邊說：「我再窮,也未至像馬周那樣,豈能讓你長街求乞?」
沒有想到雄才越抹,鄭玲哭得更慘而觀眾的掌聲更加熱烈了。
馬周被柳玉娘真情感動和她回燒餅店。剛回到燒餅店,常何就登門求寫文章。馬周便用常何之名寫文章痛斥弊政。
「君王當殿審文章,百官如同赴考場。借筆借名各妙用,有人脫穎有人癲。」戲演到第七場《識真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