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教科書的扭曲市場

    上周，帶病孫公宣佈啟動電子教科書計劃，批出5,000萬來發展，教科書的將來，出現了少少曙光。

    素來，自由市場中的產品，產品不合用家要求，很快淘汰，無法留在市場。但世上偏偏有少數怪胎產品，明明不合用家要求，卻能在市場上存留，遺禍人間。華爾街的I kill you later合約，固然是其中一種。但原來香港學生天天背著上課的教科書，也是這樣的怪胎產品。

    教科書之怪，可見於下面幾點：

1. 它非常重，令學生書包超載，造成學生脊骨問題，但從來無人指出教科書要減磅，棄用重磅的粉紙。

2. 它頁頁反光，雖然印刷好像很精美，但其反光令學生眼睛無法維持長時間閱讀，但從來無人指出教科書不可以每頁皆採用反光度極強的粉紙印製。

3. 它每年的內容變化都不大，但每年都要雇用編輯改頭換面，而且改動雖微，但卻要多名編輯工作整年始能完成改版。對比我們當兒童雜誌編輯的，周刊加月刊一年出書六十多本，我們人手也不是很多，我完全不明白教科書商是用何種效率來改書。

4. 明明已經雇用了專業編輯整年工作，改版後總還是錯漏百出。（見附件新聞）

5. 明明可以低成本完成，書商總是說成本很高。

    以上五點，足以確證教科書是一種怪胎商品，怪在明明不符合用家使用要求，用家也不喜歡它，但用家卻依舊被逼以高價購買，以致這種產品仍可在市場上生存。你說，它夠不夠怪貽？

    鮮魚行學校校長梁紀昌接受香港寬頻新聞訪問時表示，今時今日香港教科書幾近半壟斷，原因是教科書送檢門檻高，如非大出版機構去辦，一般很難過關。即是說，教育局審批教科書要求複雜，是造成壟斷的原因之一。

    我自己以辦兒童雜誌的經驗，在此多提出一點，就是教科書像兒童雜誌一樣，是一個扭曲市場之產品。我想大家都會有點市場學概念，所謂理想的自由市場，是有不同供應商提供產品，由消費者選擇，讓不合格的產品在自由市場之競爭中淘汰，這樣，不適合消費者的產品將不能在市場存留。

    可是，這個市場學概念，偏偏不適用於大多數兒童產品市場，包括了兒童雜誌和教科書，原因在於消費者這個概念出了問題。

    一般，消費者就是產品用家。但對於兒童玩具，卻非如此。消費者是爸爸媽媽，用家是小朋友。我們假設，小朋友與爸媽溝通得好，爸媽和小朋友成為一個統一的消費者單位。設想小朋友請爸媽購買，想得到產品，爸媽同意，那麼自由市場概念仍然有效。但社會早就出現了一些兒童補習產品，如英語教學DVD，很多時候只是爸媽想小朋友使用，但買了以後，小朋友從不使用，結果浪費金錢。這種情況，就是消費者一分為二，消費者非用家，二者意見不統一。

    我們辦兒童刊物，入學校做訂閱，就同時要滿足學校、家長和小朋友三方的要求，消費者一分為三，做出一本書，往往討得孩子喜歡，家長和學校又未必滿意，家長學校滿意，小朋友不喜歡，很容易陷入順得哥情失嫂意的兩難之中。

     教科書比起兒童雜誌和補習教材更糟糕，因為「消費者」一分為四，近乎精神分裂。以下是教科書的四個潛在「消費者」：

A. 消費者一號

    即學生本身，他們使用教科書，求於教科書者是有趣、輕巧、不反光、能滿足求知欲、家課指引清晰，體貼他們的需要。不過，他們無權選擇教科書。消費

B. 消費者二號

    即家長，求於教科書者是能有效增進子女學習、廉價、實用。不過，他們雖然是付鈔的人，卻無權選擇教科書。

C. 消費者三號

    即校方，其實校方可進一步精神分裂為校長、校監、科主任和任教老師，求於教科書者是方便他們施教。他們不用付鈔，但卻擁有決定教科書的權力。然而，因為市場變成了半壟斷，他們的選擇不多，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家大出版社，每家出版社的產品都非常相似，有得揀猶如無得揀。

    由於他們擁有教科書的最後決定權，令全校家長學生非自願消費，故此教科書出版商每年皆花費巨款對校方作各種游說。雖然說，請吃飯或送教材之類不太合法，但他們總有方法向校方輸送某種被認為是合法的利益，例如舉辦學術座談會暨午餐及古蹟旅遊等等，總之能稱之為促進教學效益之活動，就可以避嫌。

D. 消費者四號

    即教育局，有求於教科書者是配合他們的政策和審批標準，可他們沒注意到，過高的審批門檻，阻礙了小出版社加入競爭，造成了教科書的半壟斷局面。

    基本上，只要學校點頭，教科書商該年就是穩賺，利潤一般不會投資在消費者一號和二號，即學生和家長身上，因為他們雖是用家，但無權否定他們，他們努力鎖定的游說對象，只有三號和四號，由於四號只要知道手續，就能順利通過，所以他們投入大量人力財力，針對學校進行推銷和游說。由此至終，產品是否符合學生需要，從來不在考慮之列。

    更奇妙的是，消費者三號，即校方，明明有權向書商提出要求，卻仿佛不知學生和自己的教學需要一樣，幾乎是書商給甚麼，就接受甚麼。可以說，校方也是一個很失敗的消費者。

    我猜究其原因，是因為校方不是一個人，而是由一群階級身份有別的個體組成，校方自己也處於一種精神分裂，無法有效統一意見的狀態之下。是否採用某書商的產品，最終決定權必然是在校長身上，但校長卻不是科主任和任教老師，他不會直接知道教科書的好壞，是否適合教師和學生的需要。科主任和教師，升職受制於校長，一般也不敢給校長添煩添亂，校長點了頭，就算明知教科書不符要求，一般也不會作聲。

    我自己有不少設計師朋友，為教科書做設計，他們做得很辛苦，原因不是設計很難，而是那些編輯根本不知自己想要甚麼，一時話加一隻兔仔，轉頭又話變做熊人好，總之未到截稿日，就改完又改，所有改動，都浪費在編輯十五十六的心情之上，而非改進內容。教科書所謂的成本，很多時候就是浪費用這種低效率之上，當然還有花在書商對校方發動的種種公關攻勢上面。

    也許，大家想也沒有想過，原來教科書是一種非單一消費者消費的扭曲市場下的產品。總之，最可憐的就是學生，書包重到不行，頁面反光慘過睇電子書，內容又不是完美，價錢又不是實惠，卻是被逼使用這種怪胎產品的人，難怪學生使用教科書，最大用途是在它身上塗鴉！

    不知大家還記得自己最愛讀的書，是怎麼的模樣？西方人愛讀的小說，大多時用某種像草紙的紙，紙質手感好不特止，而且攜帶方便又輕盈。這才是真正體貼用戶和屬於用戶的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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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件新聞

誤寫1996年回歸 採錄過時選舉法 生活社會科教材錯漏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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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島日報 – 2012年5月5日星期六上午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