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十年

    十年人事，可以滄海桑田，但有一個活動，能令我忘記時間的流動，仿如千年如一日，那是太極。

    學習太極，約由十年前陪媽咪開始，在柴灣跟一位師父一個太極同好會學習。後來媽咪怕遠，改為參加自己屋企附近社區活動，我卻仍是逢周一或三，坐個106轉8P，到柴灣耍太極去。

    耍太極，應該是一種哲學，因為它能令時間流動變慢，仿如相對論中光速旅行的效果一樣，一套一一九式吳家方拳，仿佛永遠打不完。

    以下記錄我學太極約十年，可能已經或幾乎忘記的事件數則：

    一、我完全忘記自己開始學太極是哪一年。十年只是段估。記得第一次參加太極班，看到是師父和師哥姐叔伯嬸嫂等人，手中舞著銀劍，嘴角則是彎著微笑，非常有型。初學太極那一年的時間，唯一線索是是當時柴灣社區中心，即如今柴灣青年廣場舊址，是仍然未拆，但大約到第二年就拆了。到底哪是何年，對我來說成為了一個謎團。

    二、太極是稍不練習，就能忘得一乾二淨的武學。記得某年，我在鰂魚涌工作，師父教授了楊家八十五式套拳，那時我全部學會，而且幾乎隔天就借午休到鰂魚涌公園練習。以那個練習量，我以為楊家八十五式我一生也不會忘記了。誰知，習得吳家一一九式之後，八十五式疏於練習，沒多久就全忘掉了，做完起式已不知如何續下去。印象中的八十五式，拳招帥氣，其始創人楊澄甫，也許是個帥哥。近日重學八十五式，但由於是深造班，每一招學精修三四課，近日晚間周一有課，被逼暫停，現在仍不知自己有沒有那個緣份重新學會八十五式。

    三、十年不是短時間，就是同好會骨幹成員相對穩定，其間仍有人事變遷，有師兄去世了，我還在網誌中寫過悼文，有好朋友悄悄地離開了，沒說過再見，起初以為只是懶得回來練習，誰知幾十次的懶得回來，其實可能就是永別也說不定。不過，該友人我留有他的名片，要找他還是可以的，只是沒個原因，也不知找他做甚麼。

    以上三事，是往事。學習十年，在師父看來，我是未合格。其實呢，也許是未合格，未合格是正常的，因為我只是每月交百來幾十元學費，能學到入室功夫才怪，但也不是毫無收穫。

    我有兩個總結。

    第一，就是太極作為一種很內歛的中國武學，傳授上有極大難度，例如述及穴位經脈和氣之流動，全部要個人內在感應，連師父都不容易看出學生是否已經掌握，對於學生，師父所講是否已做到，也難以確認。所以，真正太極絕學傳授，應該是入室弟子關起門由師父深入調教徒弟才可能完全傳承。對於太極的傳承狀況，其實我很有興趣深入研究。

    第二，太極門派眾多，由最初傳聞張三豐創始起計，每傳一代，都可能分出不同流派，這應該是太極宗師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一方面傳承上一代之武術，另一方面按自己天賦及經驗對太極加以創新。就今日來說，吳家、楊家和陳家太極之間就有很大不同。這一情況的啟示就是，太極是理論傳承加個人經驗實踐演化出來，即任何人的太極造詣，應該是一半學回來，另一半則是自己的創造。

    我自己呢，學太極有一個苦處，經常給師父責罵，原因是同學們對同一個問題總是學完又學，好像總是學不會，令師父經常重覆講相同的要點。我對重覆的事沒有耐情，一見到重覆就會走開自己練習，令師父覺得我不尊重他。

    啞子食黃蓮，有苦自己知也。

    我對太極學習心態已變。今日到場學習，只會用心聆聽，盡可能少說話，不會祈求師父稱讚。只有自己領悟的太極，才真正屬於自己。

    金庸筆下張無忌對老師張三豐說：「招式學完了，但也全忘記了。」張三豐讚道：「很好，你可以上了。」太極，也許可能真的是在忘記一切之後才真正開始的說。

    這篇文章，我會投稿同好會的通訊。不過，「啞子食黃蓮」那一節，我會跟收稿的師姐說，大家睇完，可以刪去才刊出。始終，小小同好會，人事很簡單，未知受不受得起那小小可能令大家關係尷尬的真情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