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斷線的風箏

自從黑衣怪客被法庭裁決，因縱火罪名重判入獄十年後，但其他罪名因證據不足而撤銷，肥龍每天都借酒消愁，煙也抽多了，他變得沉默寡言，在差館和同僚見面時，也刻意避開別人的眼神，因為他知道在警界裡，人們都背後嘲笑他這個「無味神探」做「無料神探」。

他受不了別人的這種冷嘲熱諷，知道他的前途已經玩完了。但此時此刻若果想提早退休或轉行，又可以做些甚麼工作？

他覺得很累，每天的生活都好像一種折磨，心情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在人海中漫無目的地飄蕩，不知有天會跌落在何方！

他知道他的抑鬱病又復發了，和上司要了幾天假期，約了張SIR，陪他過澳門散心幾天，這幾年他染上了一鋪賭癮，要定期上賭船或到睹場豪賭一番，像是完成了某種救贖的儀式那樣，手氣好時，也會贏到一點錢，但輸的較多，而且越賭越大，在賭桌上輸掉的，足以買到幾層樓，人生如賭博，從自己環頭的偏門，收賄容易得來的錢，來得快，去得更快，像倒水般，一夕之間消失得了無影蹤。

坐在澳門黑沙環的酒吧內，和張SIR飲著悶酒，肥龍徐徐的說：「本來想過在退休前，拘捕了黑衣人，立了大功，終於可以吐氣揚眉，擺脫過往意外中鎗受傷，和同袍失鎗失蹤事件的陰影，誰知中了空寶，一夜之間，由英雄變了狗熊，從天堂跌落地獄，苦不堪言。」

肥龍從褲袋抽出一包紅雙喜的香煙，點著了，深深的吸了一口，緩緩地從鼻和口中，吐出了一個參差不齊的大煙圈：「這一輪控制不到，本來戒了幾年的煙，又重新吸番，而且抽得很兇，有一天還破了紀錄，抽了七包！」

張SIR知道朋友心情很差，情緒跌進低谷，十分失落，也禁不住地說：「明知對身體不好，又經常咳，還懷疑心臟有事，就聽醫生勸，盡量食少D啦！」

張SIR說：「其實今次都唔關你事，警方重案組接手調查，一早咬定多宗兇案，都和神秘連環殺手有關，又高調向外公佈，拘捕了黑衣怪客，市民和報紙又對警隊迅速破案，高度讚揚，才會有今天的這個美麗的誤會。」

肥龍積蓄了數天的冤屈，這刻好像找到一個爆發點，大力的拍檯地說：「那班PK，說甚麼掌握了重要的線索，又得到黑道中人提供情報，完來全部都是屁話；更重要的是在凶屋謀殺案中，電梯內的閉路電視，拍攝到疑兇的外貌輪廓，內部發佈給了每個環頭，每間差館，個個大粒的警區指揮，都爭著想立功，吩咐下面的手足，加緊巡查，務求最快捉到疑兇！」

肥龍越講越氣：「捉到疑兇，我間差館阿大，重開香檳同一班手足慶祝，而家衰左，拉錯人，個個都似縮頭烏龜，搵個散仔黎頂包，阿大就仍然晚晚紅酒佳人，當冇事發生，我就頭都抬唔起咁做人，承擔所有的責任！」

張SIR怕肥龍再次陷入抑鬱的深谷，不能自拔，遂轉移話題：「單CASE查左咁耐，又請左咁多海外國內的專家幫手，唔通真的連一點破案線索也沒有？」

聽張SIR這麼說，肥龍當初想做差人的那股執迷和傻勁，想好像神探伽里略一樣捉拿罪犯，和兇徒鬥智鬥力的那種豪情壯志，又重新燃點起來。

想起在警察學堂畢業的前一天，他和一個賞識他的教官阿森的一夕對話。

阿森：「龍，你有一點當初我入行時候的影子，所以我特別喜歡你。你的優秀表現，我們決定會派你入PTU藍帽子機動部隊。」

肥龍：「Thank you Sir.  Sir，我的性格，是否適合做差佬？」

阿森：「你問錯了問題。問題應該是，你想不想做？」

肥龍：「我想。」

阿森：「如果有天你與劫匪相遇，迫不得已地要開鎗，結果匪徒受了傷，開槍之後，你會不會很難過呢？」

肥龍：「我沒想過，匪徒沒有死，但心情會有點複雜。」

阿森：「我當差時，試過有這經歷，記得我剛入機動部隊，頭一個星期，就遇到一單錶行械劫案，我同劫匪駁火，當場打死左犯人，開槍之後，心情有點難過。」

阿森：「當時我的上級問我，想不想繼續做警察？我說，想，然後他送了二十五個字給我，熬得過機動部隊這段日子，人家才會當你是一個真正的警察。」

阿森：「如果有天你知道疑犯是你的親人，你會不會大義滅親地拉他歸案？」

肥龍想了想說：「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