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獎啦！小櫻的狐狸尾巴

    在兒童雜誌寫故仔寫左十年，令我變成一個自認是為小朋友服務的叔叔。

    可惜，故仔字多，小朋友未必習慣閱讀。好多時，故仔加上插畫師的妙筆，才能令小朋友動容。我自己一個人的話，就只有文字故仔，只望有爸爸媽媽拾獲我的故仔，讀一下給小朋友聽。

    今年，我第二次參加剛結束不久的中文文學創作獎，由香港公共圖書館主辦，終於得到了兒童故事組優異獎，作品《小櫻的狐狸尾巴》，主角其實就是小女兒櫻茶ＢＢ。

    這個中文文學創作獎評審很巴閉（不是我巴閉），今屆第二名竟然從缺，表示沒有人有資格取得第二名。然而，一如以往，我的作品第一對象都是小朋友，不是大人評審，我相信，如果肯讓小朋友參與評審，結果一定很不相同。

    說到底，兒童文學相當程度上是大人們的遊戲而已，日本台灣也許好一點，聽說日本繪本大師長谷川義史幾乎每天都跟小朋友聊天，這種作家，在香港不多，以所說香港兒童文學還是相當幼嫩。其實要成熟起來很簡單，評審和作家肯每天找小朋友聊天就可以了，但大人們或許放不下那個自尊，他們認為只要把評審工作交給小朋友，小朋友必然選出屎尿屁作品，令兒童文學水準下降，有的更認為只有談及生死觀念的作品，才是上品。

    彭彭我偏要站在小朋友的一面，認為能令小朋友開心和踴躍討論的屎尿屁作品，都是好作品，無端端我不會為了得獎走去寫生寫死和在作品中傷春悲秋，比起這些，對小朋友來說更重要的是探索自己和無盡的世界。連世界也未了解夠就要小朋友把傷春悲秋、感慨生死放在第一位，太過份了。（今期冠軍作品不是講生講死，講蜜蜂，ＯＫ！）

    屎尿屁之所以為小朋友喜歡，不會毫無原因。試想想，世界上有甚麼東西可以很簡單就讓小朋友知道自己生存在世上？屎尿屁是也。這三種東西其實是人身體上分泌出來的東西，它們既屬於自己，但又可以當成外物來看待，有甚麼比屎尿屁更能令小朋友直接體會到甚麼是I-you-they-other之存在關係？屎尿屁就是小朋友的存在主義。

    其實我這觀點是可以發表評論參加文學評論組的，可惜認真寫一個文學評論極花時間，在網誌提一下還可以，但認真地按學術要求抽空把它寫出來就真是辦不到。

    很高興首次有一個進入公共領域，叫做得到學界認可，而版權又純屬自己的作品。可幸是雖然我的觀點跟評審有距離，但不是完全沒有交集。我相信這是作品總算可以得獎的原因。我上周四領獎，今日應該可以自由公佈了。故事先發表如下，評論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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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櫻的狐狸尾巴

(C) 2012 彭卓鋒

「這是羊，牠是狼，會吃羊，趕走牠！」

「這狐狸說謊，不誠實，要受罰！」

小櫻就是如此有正義感的女孩。她只有四歲，但善惡分明，讀童話故事書，總愛一邊讀，一邊說出自己的感想和判斷。

「我是女孩子，我不要跟爸爸進男廁！女孩子不能進男廁！」

可是，她這種對錯分明的性格，有時也頗讓家人頭痛。這天，媽媽學校開會，小櫻嚷著爸爸帶她到玩具店，路上只有小櫻和爸爸二人，誰知途中小櫻急著小便便，卻不肯跟爸爸進男廁裡去。結果，還是爸爸騙她說那是女廁，才順利方便了。

進到洗手間裡，小櫻還大聲問爸爸：「那些壺是甚麼？我和媽媽上廁所，沒有壺啊！」又大聲問：「這是女廁，為甚麼你能進來呢？」這害得爸爸恨不得立即就在地磚下掘個洞躲進去，不敢見人。

送給同學的生日禮物買到了。回家的時候，小櫻對著一個玩具目不轉睛，爸爸意會。「那是狐狸尾巴，是手機掛飾，很美觀。」爸爸說：「不過，我們不需要它，因為……」

回到家中，剛好是晚飯時間，公公煮好了美味的飯菜，姊姊做好了功課，媽媽也回來了，一家人圍著桌子，一邊用飯，一邊看電視，多麼幸福。小櫻黏住媽媽，要媽媽餵飯飯，媽媽說好。

電視剛好播著新聞報告。報導員說：「聯合國定下協議，限制各國砍伐森林，保護大自然資源。」公公說：「太好了！」說著時還掉下眼淚來。姊姊就在電視機前跳起舞來，大聲讚好：「萬歲！萬歲！森林萬歲！」這時，小櫻吃得太飽，睡著了在媽媽懷中。爸爸和媽媽點點頭，相視而笑。

是時候…

是時候了…

家鄉的月亮、歌聲、舞蹈……

多麼美好，都等著我……

回家…回家…

要回去嗎？

小櫻右邊的眼睛還不願意張開，只有左邊的眼睛對抗著睡意，努力撐開。

矇朧中，媽媽對自己說：「起來啦，小櫻…」

爸爸也對自己說：「別睡啦，我們出發啦！」

姊姊也對自己說：「妹嘜，陪姊姊玩，不是公園，比公園更大，是森林呀，森林……」

公公也說：「回家鄉去吧，小櫻！」

右邊的眼睛雖不願意，也張開來了。小櫻擦擦眼睛，低聲問：「為…甚麼？」

姊姊搶著答，還把小屁屁給妹妹看：「還用說？因為我們來自森林呀！看，我的猴子尾巴！」姊姊的屁屁突然長出一條靈活而捲曲的尾巴，纏在掛燈上，吊在半空，十分好玩。

接著，爸爸和公公也伸出了自己尾巴，給小櫻看。爸爸的是白狼尾巴，非常雪白。公公的是狸貓尾巴，圓咕咕的，咖啡色的，還有粗大的一大條間條，非常逗趣。

小櫻看到，急得抱住媽媽。「哎喲，小櫻，你踩到媽媽的尾巴啦！」媽媽摟住小櫻，耐著痛楚叫道。小櫻往下一看，摸一摸，果然連媽媽也有尾巴，而且是很大很可愛，就像自己抱慣了的大攬枕一樣，感覺很舒服，形狀有點捲曲，如莫扎特樂譜裡高音譜號一樣的S形，是松鼠尾巴。

「小櫻，我們都有尾巴，是森林動物呀，今天回森林去啦！」媽媽柔聲說著，伸手要牽小櫻的小手，尾巴擺了一擺。

「可是…」

「我是人啊，不是動物！我沒有尾巴…」小櫻收起手，不讓媽媽牽著，說：「爸爸欺負人，那是玩具店買的尾巴！」

羊是羊，狼是狼，狼必吃羊，不會溫馴起來。

在童話故事裡，狐狸最狡猾，從不說誠實話。

男孩子是男孩子，女孩子是女孩子，女孩子不可以跟爸爸進去男廁。

同樣，人是人，動物是動物，只有動物才有尾巴，人沒有。

這些不是絕對的真理嗎？

不…不是嗎？

「不是呀！」姊姊抱著小櫻，擺著猴子尾巴。

「絕對的真理是…」爸爸也抱著小櫻，搖了搖白狼尾巴，像是快要把天上的雪都搖下來似的一樣漂亮。

「是我們一家人，無論去到哪裡，無論吃晚飯，或賞月，或跳舞，或唱歌，都在一起，然後一塊兒享受上天賜予的幸福呀！」媽媽也抱著小櫻，用可愛的松鼠尾巴輕撫著小櫻粉紅的臉脥。

「喲，再不起行，就要遲到囉！」公公搖著圓咕咕的狸貓尾巴叫道：「我們完成任務，讓人類停止了砍伐森林，今晚森林要辦螢火蟲祭典，小櫻不去就算了！」

「祭典的烤粟米，好好味喔！」媽媽喜道。

「祭典的月亮舞，我要參加！」姊姊喜道。

「祭典的撈金魚，我撈清光！」爸爸喜道。

大家都聚到門外，等待著小櫻的決定。

聽到這裡，小櫻再也顧不了自己的身世，禁不住高聲喊叫道：「我也要回森林去！我不是人，我是動物呀！」

那天晚上，就在她高聲呼喊，說自己不是人的時候，小櫻的小屁屁便長出了金黃色的毛髮和尾巴。這尾巴非常美麗、金光耀眼，而且毛髮鬆軟，是狐狸尾巴。

小櫻想起，白天經過玩具店的時候，爸爸曾經對自己說，不需要那玩具狐狸尾巴。她明白原因了，那是因為，公公、爸爸、媽媽、姊姊和她自己都早就擁有了只屬於她們自己的美麗尾巴呢！

「媽媽，我有狐狸尾巴，但我不喜歡說謊呀！」小櫻說。

「媽媽知道呀！」媽媽摸了摸小櫻的頭，讚她乖。

按照東方的傳說，某些森林裡的小動物，能用一片葉子，把自己變成人類的樣貌，在人類世界生活。據知，小櫻爸爸在人類世界時工作的地方，就是聯合國，他的工作，就是游說人類愛惜森林，不再胡亂砍伐。

那天晚上，城市裡有一家人搬家了，回到森林老家，還參加了螢火蟲祭典。小朋友，最近在你的身邊，或是在你認識的人當中，有人搬家了嗎？也許，他們就是小櫻一家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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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文文學創作獎各得獎作品現假銅鑼灣中央圖書館地下展覽中，至十二月九日。兒童繪本組作品作畫水準不差，值得到場一賞。《甚麼獅子山下》的第二章果然沒法本周寫出來，有機會一定續下去，直寫到今日的香港人身份為止。本集網誌周內將再更新補充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