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拿起被褥子走

2013/01/02 08:01:28 網誌分類: 連載小說:風塵僕僕天路客
02 Jan

 

「這是什麼蠢問題?」

 

他左右觀看,身旁的病友睡得正酣,還發出鼻鼾聲,咦!沒有人在說話。

 

病友們偶爾也會客氣地在聊天,但這種友誼絕不會持久,也不會談心事,因為當池水翻動時,為了爭奪那唯一的名額,他們都是對手,在戰場上準備廝殺的敵人。

 

他稍微抬起頭,瞇著眼向前方看,今天的陽光特別猛烈刺目,背著光的地方,站著一個年輕人,原來剛才是他,看到他態度誠懇,絕對沒有挖苦奚落的意思。

 

他心裡有點兒忿怒,本想臭罵他一頓來出氣。

 

 

「小夥子,你是新來的嗎?我和我的被褥,在這裡已經三十八年,眾所皆知,不是為了要痊癒,賴在這裡幹什麼?」

 

他努力壓抑著怒火,懶洋洋地回答:「年輕人,我已是一個四肢傷殘的廢人,水動的時候,別人都一窩蜂地向前衝,沒有人幫我下水,我想把自己甩下去時,已經有人先比我下到池子裡去了。」

 

他無意抱怨別人,但這是實情,他仍然待在池邊,是因為仍然抱有一絲希望,可能上天會憐恤他,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每個人都睡著了的時候,天使忽然來臨,攪動池水,他就能在毫無對手的情況下,掙扎爬入池水中,他就是在等待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已經癱在被榻上三十八年了,時光流逝,令他萬念俱灰,虛擲了大半生的歲月,他常絕望的想,就讓我死在池邊吧!反正此生已經枉費了,年少時的輕狂,曾經做了很多傻事;已經破滅了的夢想,此生也難有甚麼作為;不過,在等死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年輕人沒有理會他的怨言,眼神直視著他,突然帶有權威地命令他:「站起來!拿起你的褥子走吧!」

 

聽到了這句話,他很驚訝,嘴巴不自覺地張開:「不是嘛?三十八年癱在這裡,已經忘記了怎樣行走,四肢的肌肉也萎縮了,但他清楚地聽到,年輕人要他馬上站起來,還要拿起重重的被褥,起身行走。他是不是瘋了?」

 

但年輕人絲毫沒有說笑的原思,他突然記起來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曾經來過聖殿之外向群眾講過道,傳聞他有醫病行神蹟的能力,莫非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就是上帝派來要憐恤他的天使?

 

他向著年輕人背後的神奇池子望過去,池水仍在,但沒有任何動靜,連一絲的漣漪也沒有。空氣中夾雜著汗水、惡臭的污穢物,和一股莫名的酸味;眼前是一片絕望,虛弱的、癱瘓的、無奈的圖畫,三十八年,夠了!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要重新站起來,一點也不容易!但從年輕人鼓勵的眼神裡,一股力量似乎穿透了他的雙腳,他沒有遲疑或費神思考,他只是想得到醫治,想離開這裡,就這麼聽從年輕人的吩咐,他竟然雙腳有力,站起來了!

 

太過不可思議了,他太訝異了,尚未能習慣,更無法控制靈活的身軀,跌坐在地上幾次,又掙扎著站起來。雙手也變得有力,竟然能夠拾起褥子,就往前走。

 

他太過興奮了,不知自己是否在發著夢,於是掌摑了自己的臉幾下,覺得痛,又不是發夢,是真實的,他只是讓雙腳一路帶著他走,突然記起,他忘記了向年輕人道謝,連對方的姓名都沒有問,有點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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