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 普普藝術工作室

我去了看一名在格林威治村的精神科醫生，向他訴說我的一切。

我告訴他我一生的故事，還有我向他表示我自己沒有甚麼大的問題，只是可能感染到朋友的疑難雜症，然後他說他會打電話給我，預約下次的會診，好讓我們可以多談一點，但他始終沒有打電話給我。

當我想起這件事，我感到有點氣憤和被騙，當一個醫生承諾說要打電話給你，卻沒有做到，他是很不專業的。

從精神科醫生那裡回家的路上，我順道去了梅西百貨公司，然後莫名其妙地買了我的第一台電視機，一台十九吋的黑白電視機，帶回獨居的公寓裡，然後馬上將精神科醫生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我讓電視無時無刻地開著，特別是當其他人，在對我訴說他們的問題的時候，我發現電視，跟魔術一樣，正好足以轉移我的注意力，使得那些人告訴我的問題，再也不會真的煩擾我。

我的公寓位於「雪麗美女海報」酒吧的樓上，荷李活歌手也會前來演唱。

這棟建築物，是一棟五層樓高的樓梯公寓，我本來住在五樓，然後，當二樓也空出來的時候，我把二樓也租下來，所以我就有了兩層樓。當我買了電視機之後，我越來越常待在那有電視的樓層。

在我決定當個獨行俠之後的那幾年，我變得越來越受歡迎，並發現我有越來越多的朋友。就專業成就上來說，我的成績相當不錯。我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一些人為我工作，並同意讓他們，在我的工作室裡居住的安排。

在那個時候，工作室裡，一切都很寬鬆，工作很有彈性。朋友，和朋友的的朋友，整天整夜都在裡面工作。留聲機上，永遠播著滾石樂隊的膠碟，室內有一大堆鏡子，與一大堆吸大麻煙用的錫箔。

當時我在努力創作我的普普藝術，因為有一大堆工作要做，一大堆畫布要撐起來。通常，我從早上十點工作到晚上十點，回家去睡覺，然後早上再回來，但是早上我到工作室的時候，我前一天晚上離開時，留在那裡的人依然待在那裡面，依然精神奕奕，依然播著那一首滾石樂隊的音樂。

有個女孩子搬進了雜物房裡，一個星期都不肯出來，一直到他們拒絕拿可樂給她喝，她才肯走出來。

我不知道這個工作室的意義何在，但既然工作室的租金，是由我來支付，我猜某個程度上來說，這個算是我的社交圈，但是別問我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我始終搞不清楚。

工作室的地點好極了，我們每次都會看見示威群眾，前往聯合國大樓，參加各種集會遊行。有一次教宗搭車經過，前往聖派翠克大教堂。赫魯雪夫也經過一次。這是一條寬闊的街道，各色各樣的名人，都開始前來工作室拜訪和找藉口逗留，來窺探那永無止息的派對活動，包括珍芳達、滾石合唱團。

地下絲絨樂團，也開始在工作室的一角排練他們的歌曲。

那些反文化、次文化、普普藝術、超級巨星、藥物、燈光、迪斯高，任何我們認為是新潮和年輕的事物，都可以在這裡起步。

好像舉行派對，當時如果地下室裡沒有派對，那屋頂上一定有；如果地鐵裡沒有派對，那巴士上一定有；如果船上沒有派對，那自由女神像裡一定有，大家隨時隨地都為了派對而盛裝打扮。 

在六十年代，每一個人對其他人，都感到好奇和趣味盎然。藥物在這裡幫了點小忙，突然間，每個人都平等起來，六十年代是一個熱情和吵吵鬧鬧的年代。

但踏入七十年代，一切都改變了，每一個人對其他人，開始不感興趣，開始拋棄其他的人。

七十年代是一個冷漠和空空蕩蕩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