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公會蔡功譜中學校長 六年計劃培育自發學習者

位於農圃道1號的協恩中學與矗立忠孝街101號的聖公會蔡功譜中學，彼此的直線距離大約是九百六十公尺，開車的話大概十來分鐘的時間，不遠不近，但彼此的聯繫卻漸見密切。

蔡公譜中學校長梁少儀（Bella），從幼兒園到中學畢業都在協恩度過，大學畢業後也在母校服務二十多年，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絕對算得上是「三步不出閨門」了。2012 年她來到蔡功譜中學擔任校長，母校也為Bella的「出嫁」備足「嫁妝」，更有人明言：「要人就出聲！」但Bella選擇獨自來到蔡功譜中學。

一箱箱的嫁妝承載着母校傳統，比如英文的背景、細緻而簡約的文化、校長的視野等，當然還有自信、開放、鬥志旺盛的協恩妹特質。一年半過去，Bella如何看過去、現在、將來？

Bella 的人生很簡單，化作三個字就是「協恩妹」。從三歲入幼兒園到中學畢業，中文大學一畢業又回到母校執教鞭。許多人嚮往平坦路，但用她的話說，「這也代表我的人生經驗很窄！」

在穩定的環境待了幾十年，昔日她做任何事情都很有把握，「所以現在才是我真正的成長！」Bella希望記者盡量少提些協恩，但這似乎又難以避免，即使在她人生第二次面試那天，也不例外。

Bella人生第一份求職信是給蔡功譜中學應徵校長職位，她上次面試是升職的時候。

面試那天第一句話就對遴選委員會說：「其實我不一定要來這裏工作的，因為我有信仰的經驗，但很多人的信仰經驗其實是自己的期望，然後歸因信仰。明明是自己的欲望，卻包裝成信仰……所以，如果你們覺得我不適合，我會很開心……」

她帶點激動地說。兩年後再講給記者聽，仍感受到她的真誠。

其中一個委員會成員認識協恩的歷任校長，問Bella自己最像誰？「我說我不可能像任何一個，但我可能是杯雞尾酒。因為我從小跟着他們長大，見證他們用不同的方法把學校帶上去。我逐一數給他們聽，最後我說自己最想成為哪一個校長。」

在Bella看來第三任校長黎韋潔蓮是殿堂級的校長，自然就是她心目中的理想榜樣。

協恩師資之強讓人讚嘆，不少協恩昔日的老師今天成為其他學校的校長，比如聖士提反書院的楊清校長。Bella覺得建立好的教師團隊，是好校長必備的條件。

「一個校長不能像CEO，他必須對教育有抱負，提出價值觀和意義給老師，再賦予信任和支援，那樣老師就會起飛。」

Bella說。第三任校長劉李國建女士自稱team leader，也給Bella很大啟發，教師一旦形成兄弟幫的團隊，關係和力量自然非常好，「我們都叫李鎮洪校長（現任協恩中學校長）做大佬！」

聽學生需要

蔡功譜中學也有自己的傳統，於是Bella不斷找老師和學生聊天，希望把握校情定出適合的方向。她在首次開學禮上分享猶太人鼓勵發問的學習模式，演講完畢有兩班同學圍攏過來，「她們用英文自我介紹是籃球隊成員，原來有幾位同學家裏有困難，舊波鞋又不能用來參加學界比賽，問我有沒有辦法幫她們？」

她們知道Bella來自協恩，而協恩籃球隊有Nike贊助。

「後來還有一個女生團體走過來，說他們有朋友是我以前的舊生，我當年教過她，她叫他們來照顧我，所以特意跟我打招呼……我真得很感動，她們還是用英文說。」Bella又激動了起來。可見，蔡功譜中學的學生不但潛力大，還有校訓仁愛忠誠的特質。

協恩的老師和舊生們也很願意幫Bella，體育男教練曾來蔡功譜中學示範如何用英文上體育課，很多活動他們也願意幫忙，「有很多舊生不用自己學校的名字，他們都非常疼我。」

蔡功譜中學女籃還獲得九龍區第二組女子冠軍，去年九月舉行的聯校音樂劇《震動心弦》也贏得好評。

過去的經驗告訴Bella 高質素的課外活動很重要，那可給予學生更大的上流動力。然而，這個計劃不得不押後進行，因為她聽到師生的聲音是先建立學風。於是Bella 設定六年計劃，讓學生成為自發學習者。

「學習者和學生是不同的，後者不用想，老師說什麼就學什麼，但前者卻是主導。」這個計劃最重要是教師團隊，因為老師必須與時並進，不斷學習新知識，滿足學生的需要。

「這裏的團隊很年輕，很有潛質，他們才是最大的財富。我希望學生是learner，老師是explorer。可以的話，老師不該拿書照讀，能多發掘、培養，因應學生的能力，用智慧的方法回應他們的特質。我很喜歡一個比喻，我看到的學生有鳥兒、兔子、烏龜，老師如何令鳥兒飛，兔子醒來繼續跑，更要一步步陪着小烏龜走。我覺得這才是教育的重要之處。這個想法可能有點幼稚，但我一想起就很興奮。」

換言之，整個學校都應該是學習共同體，當這個團體組成後，學風也就自然形成。Bella在協恩教書有特別的經驗。

「學生的家裏背景不同，有很多家人都是教授，所以老師跟她們聊天不能流於表面。就算你教一些同級的東西，她們也會覺得淺。所以我們要不斷看外國最新的資料，整合一些大學的東西，教得深點，她們會覺得既開心又有挑戰性。」

在提升英文能力方面，Bella也有一套。

「學習英文沒有捷徑，最重要是閱讀，我去過學校圖書館看英文書，覺得很淺。英國文化協會的圖書館分四級，從b e g i n n e r 到a d v a n c e 分四種顏色，這樣的challenging system有好處，小孩子一看就知道自己的級別，也要養成上流的習慣。後來，我們圖書館因應學校情況改成十級，第十級等於外面中六生看的書籍。」

增英語環境

學校手冊也由過去的中文變成中英對照，「這裏一年有兩本手冊，我剛來到時還有幾天就付印，只能把校規等部分翻譯成英文，到第二本時已全部變成中英對照。我跟學生說，我們那麼多人去做，是希望任何人都能找到學習英文的途徑，不能說沒有機會或不知道怎麼學。」的確，傳統英文學校塑造良好的英語環境，學生在耳濡目染之下英文水準都較高。

「比如以前協恩的陸運會，我們請英文老師做即時傳譯，當你從小到大都在聽，那些英文字自動就出來，如果受中文教育，可能連標槍的英文也不常聽到。所以將來學校的集會，我說什麼熒光幕都有英中對照，而且是新加坡風格的英文大中文小，讓他們先看英文再看中文。未來我會與老師商量做到即時傳譯，比如我說英文，老師說國語。此外，我也去英文科一起上課，看有哪些策略可以優化。」

雖然Bella先做好學風，但從學校網站可見課外活動十分豐富，約有六十項，比如話劇、基督徒團契、管樂團、銀樂隊、天文學會、空手道等。當然還有更多細微的改變，比如學校門口的入口處就與以往不同，「以前中間有扶手，一邊是更亭，大家只能從一邊進出。於是我把扶手撤掉，把更亭運到後面，再加些植物點綴。所以很多簡單的改變，就能讓事物變得更舒服點。」Bella滿足地說。

這種細緻與協恩的文化有關，Bella提到母校文化是從最細微的東西做起。我們來到大操場拍照時，她突然想起一件趣事，「有一回看到女生在體育課打羽毛球，我看她們握拍姿勢不正確，當時我穿着高踭鞋也忍不住示範，樓上走廊的學生都驚奇地望下看，說校長打羽毛球啊！」Bella邊說邊踏出左腳腳尖朝上，右手輕揚作揮拍狀，左手用食指和拇指拈着羽毛球，這套專業的架勢，恐怕林丹看到也要抖擻精神。

「但我根本不會打羽毛球！但我接受的教育是你不一定要很精，但一定要了解它，懂得欣賞它。所謂唔打得都要睇得嘛！」Bella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施品德教育

操場上有一幅大橫額，那是Bella給學校定下的品德教育六年計劃，取材自美國品格教育協會提出的四十九種品格，她抽去其中部分組成學校的品格教育。Bella 細心解釋。「我們共有六年，每年有大主題，三個月一個重心。我們的校訓是仁愛忠誠，仁愛是指自己的犧牲精神，忠誠是對人的，從內到外，再到宗教所講的忠誠度。整個教學設計是循環的，六年後可檢視自己做得好不好。」

Bella性格樂天、外向，從傳統女校來到男女校，從稱兄道弟的文化來到全新的環境裏，肯定有不少趣事。「中文學校和英文學校最大的分別是，以前我們直接叫校長的姓氏，比如Mr.Lee，很少叫李校長。我結婚後沒隨夫姓，因為不想忘卻家人的養育之恩。結果呢？這裏的同事不知道我結婚沒有。所以很好笑，我後來說，我有結婚，有一個丈夫，一個兒子……」Bella笑着說。

她還是工作狂，連看電影也想哪些可用來做教材，看的書也跟教育有關。

她最難忘的一本書是講如何與青少年人溝通（見校長資料表）。「那本書說大人很喜歡幫小朋友解決問題，專家卻說人類有很強的解難能力，只要認同他們的感受就能自己解難。因此，很多孩子嫌家長嘮叨，就是大人不了解他們。後來我發現真的如此。」

難怪，Bella與兒子和學生的關係那麼好，她極力推薦這本書，還激動得拍桌子。

陪學生罰企

Bella在蔡功譜中學的時間不長，已經有兩個與學生接觸的趣事。「一次我看到罰企的同學很惡，於是問他：『點呀！唔開心啊？可唔可以講畀我聽?』他『嗯』了一聲。我說：『咁即係未到適當時候啦！咁激氣，我陪你企吧！』我們站了一個小息，他一聲不吭。我當時想如果學生不明白為何罰他，就算罰他也改變不了他的心，那些行為依舊會出現。」

還有一次跟學生的有趣對話，充分體現Bella是很好的開解者……

Bella問學生：「點解畀人罰啊？」

學生說：「我玩囉！」

Bella說：「玩本身不構成被罰，一定有啲嘢！」

學生說：「我玩渠囉！」

Bella說：「啊！你玩渠啊……！渠最大問題在於聯繫性，如果一部分淤塞，唉！你話點算？同學、學校點算？所以慘啦！其實玩無問題，玩渠先有問題。」

學生說：「咁我唔知呀嘛！」

Bella說：「咁又係！唔係所有人對渠有研究……咁你要企幾耐？」

學生說：「唔知啊！等到老師來！」

Bella 說：「唔嚟點算？我話不如咁樣，趁你得閒，想想午飯時間學校可提供咩活動畀你玩，你覺得好玩又有教育意義？你有建議，我幫你同老師求情。」

學生說：「咁你個要求都好高喎！」

Bella 說：「其實人生的要求真係要很高！靠你啦！」

記者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想再火遮眼的憤怒青年，遇到這樣的聆聽對象，怒火也會熄滅。

我想蔡功譜中學的學生和老師遇到如此鬼馬的協恩妹，都會有不少改變，也樂於跟隨她的步伐向前走。

撰文︰吳 雄攝影︰郭錫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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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