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慧能一生所致力的，乃是如何的弘揚佛法。但其宣揚佛法的方法，如以這四句偈：「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來形容慧能的傳法，就要來得更恰當些。禪宗自弘忍而後，而意欲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因此，他的學說都是以禪機、以這四句偈為其標的，我們就根據這四句偈分成四部份，來敘述他的思想。

1.教外別傳：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菩提之道，是以心傳心的，所有的佛經都只是幫助我們達到自悟的方便之門而已，如果死依賴佛經，結果將是什麼也得不到。自悟是不可能由外人加以強行塞入的，這就好像接生婆一樣，婦必須自己去生小孩，接生婆只能在旁邊幫忙，不可能替孕婦生產。自悟也是一樣，任何高明的禪師都不可能把自己的悟力傳給學生，而必須學生自己去悟，禪師的最大功用，就是在適當時機，接引學生而已。因此，自悟乃是自我的開悟，任何外在的教理都只是自性的迴響而已，不可能是自悟，這教外別傳的意思就是要人注意所有的經書都是一種助力而已，絕不是主力。因為在讀經之外，還有其他的法門可以使我們開悟。這種開悟完全是另一種：「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個人經驗，別人替換不得的。禪師的講法都是一樣的，但聽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就會有不同的反應，有人能當下了悟，有人卻遲遲不悟，就是這種意思。例如慧能在受了衣缽之後第一次接引學生的故事，就是最好的說明，當陳惠明見到惠能時，要求慧能為他接引，慧能便問他：「你不要想到善，也不要想到惡，就在這個時候，請問什麼是你的本來面目。」像這樣一句話，許多人聽了就聽了，很少會有什麼反應，頂多想一想而已，但陳惠明這個和尚，卻立刻大悟了。這就表示，在佛門之中，一切的佛經典則，雖然是一種日常誦讀的功課，但如果不用智慧，則這些佛經將永遠都只是佛經而已，絕對進不了人的內心，而成為一種證道的力量。教外別傳，也就是要我們了解，除了佛教本身的知識可以助人自悟外，自性的體悟更是重要，慧能重視智慧的力量，但也未否定經書的功能，但如果咬文字的死啃經書，則不是慧能所主張的，而是以聖人的心去識其大體，在他的手中，佛經成了促使他心靈解脫的工具，這也正是他所謂的：「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在他心中，所有的書籍，都應當是出自內心的活泉中的流水。

2.不立文字：

在這裏所說的立文字，似乎是指一種形式，慧能的不立文字，乃是不願意建立一最悟道的文字形式，也不應執著於佛經中的文字，而應當活用，更不應當以為別人依照這一套方式，就可得到解脫，例如，當慧能講到「自性真空」時，深怕別人執著「空」，就趕忙解釋說：「各位聽到我說到這一個空字時，可千萬不能執著於空，我們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執著於『空』。如果靜坐時使自己的心完全空，那就是一種槁木死灰的頑空。」事實上，真空乃是一種無限的真實，萬法都在人的心中。他又說：「執著於空的人，常常誹謗經書，主張拋棄一切文字，如果真的拋棄文字，那麼他連說『不立文字』的話也該拋棄，因為這句託也著了文字之相」由此可知，慧能反對過份執著於不立文字。他又說：「這個不立兩字，也是一種文字，如果看到別人運用文字，便冒然的加以批評，這種人不僅是自己迷惑了，還犯了惡意誹謗經書的罪。」慧能反對一切執著於文字的人，也反對一切執著於空的人，因為自性的空，如果執著了，又如何能空了呢？豈不還是不空嗎？常常有一些人，喜歡咬文嚼字，自認高明，慧能批評他們是完全不懂佛祖之意。因為慧能自己本身並不反對文字，但文字如果阻礙了我們的求道，那文字就應該放棄，因為求道乃是鄉們最重要的目的，但如果由於求道而使自性迷失了，那求道的執著就應該捨棄，所以慧能說：「能夠見性的人，不論立文字也好，不立文字也好，他本身永遠是來去自如的，無滯無礙的，應用的時候，可以立刻運用，對答的時候，也可以立刻回答。儘管他與物周旋，而不離自性。達到了逍遙自由的定境，這就是所謂的見性。」慧能不立文字的意思，就是要人不要被文字所惑，更不要拘於文字中，而成為文字蟲了。

3.直指人心：

慧能的直指人心，乃是指人的自性，這個自性，就好像本體一樣，心是自性的作用，內存在人中。自性是絕對的善，但心卻未必都為善，因此，慧能的直指人心，就是要人從自性的觀點來提升心，使心能進入清淨光明的涅槃淨地，所以慧能在談到心時，不僅談到淨心、善心、平心、直心、道心及菩提心，，也談到不淨心、不善心、邪見心、煩惱心及妄心等。慧能指出心不是靜的整體，而是動的歷程，像水一樣，有時純淨，有時混濁，有時急湍。當他在聽弘忍講解《金剛經》時，為什麼對對「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有徹底的了悟呢？就是因為他看到了心的重要，日此，慧能的整個思想，都是從他這一個「心學」所開展出來的。我們首先要了解慧能所想的心是什麼。在他和臥輪禪師的對偈中就可以看出他所想的心是什麼了。臥輪說：「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慧能則說：「慧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這二句對偈中，我們就可發現臥輪並未悟道，當他說「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時，豈不是心仍有窒礙嗎？所以慧能的「菩提作麼長」事實上就是心的自由的發揮。慧能認為，要使心自由，可以用許多方法，不必一定要用坐禪，因為坐禪只是幫助心自由的一種方法而已，如果認為只有坐禪才是求取心自由的唯一方法時，就已失去了心的自由。慧能說：「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元是臭骨頭，何為立功課。」這就可以表明，他反對誤用、誤解坐禪了。我們為了要明心見性，事實上是不要有執著，就是連執著本身也是要不得的。慧能是宣揚「無住」的大師。他說：「執著外在的一切，便像水的波浪一樣，有生滅的現象，這就是痛苦的此岸，相反的，不執著外在的一切，就像水的平穩、自由的流動一樣，沒有生滅的現象，這就是幸福的彼岸。」他又說：「我們的心即使不執著於善惡，但也鎮可沉入於空寂，應該廣學多聞，才能認識自己的本心，了解佛說的道理。我們更應與世俗和諧相處，不囿於人我的差別觀念，唯有這樣，才能直達菩提，真心不動。」由此可知，慧能的直指人心，就是要人明心見性，達於真如的境地。

4.見性成佛：

在慧能的眼中，所謂見性就是成佛，成佛教是見性，他曾說：「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又說：「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又說：「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自具有。」就是把性和真如合而為一。他說：「一真一切真。」又說：「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都是要人自覺。傳統的佛學三寶是佛、法、僧，而慧能的三寶是覺、正、淨。這就是見性成佛的徹底主張。他自己曾說：「內調心性，外敬他人，是自歸依也。」由此可知，慧能不認為歸依於佛、法、僧這三寶，而要依賴覺、正、淨這三寶，因為論是從內或從外而言，成佛都是一種自性作用的效果，絕不是有一東西擺在那裏，讓我們去求。慧能認為一般人之所以會迷，就是因為不了解內自求的意義，而把一切求佛的結果都歸於外在原因，這豈不是捨本逐末嗎？所以慧能主張一切應以自性為目標，他說：「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就可知慧能是以人的自性和自心來解釋佛理，而不是以外在的對象為目的，他的這種方法，使得佛理更深入、更普遍，因著他，使得佛理在僧和俗、聖和凡中找到了一個和諧之道，因此，出家與不出家、聖人與凡人對求道都沒有影響，只要能見性就能成佛，慧能以此教人，在他的《法寶壇經》最後一章中，他要他的學生以三十六對法來教人，就是要人破除並超越這些相對觀念而走入中道。慧能的教學方法及思想方法在中國思想界及佛教界，真是產生了石破天驚的影響力，對於佛學的深入於民心，更是不可以等閒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