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分的約定

以下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 

一個在臺灣還沒讀完小學的小子，跟著父親移民到了美國，進入中學後，他開始反叛，變成了一個讓老師頭痛的年輕人，他調皮、厭學、愛做白日夢，整天只是幻想自己，變成舒密加那樣的一個世界冠軍賽車手。 

他的成績很糟糕，每況越下，讓所有老師都無計可施，父親終於看不過眼，忍不住找他面對面談話，他對兒子一向比較寬鬆，但現在他要就他的學習成績與他展開討論，兒子的心情當然不好了。

父親先是沖著兒子，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這個笑容在兒子看來很奸險。

父親說：「你的老師告訴我，你現在整天在發白日夢，夢想變成舒密加那樣的一個世界冠軍賽車手，變得不愛學習了，對嗎？」 

「是的。」 

我感覺他的話裏，有一些鄙視的成分，這對一個14歲的少年尊嚴來說，是一個莫大的侮辱，我有點挑釁地說：「舒密加是我的偶像，他像我這麼大時，成績也是很糟糕，他還考過零分，現在不也照樣，當了世界頂級的賽車手嗎？」 

父親突然爽朗地笑了起來：「他考了零分，當了賽車手，可是，你從來就沒有考過零分啊，最差的那次都有幾分啊！」說完，他揚了揚手中的那張我最近的小測試卷。

他竟然笑我沒有考過零分，我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咽了一口唾沫，從喉嚨裏發出低沉的聲音：「那麼，你真的希望我考個零分給你看看嗎？」 

他往椅子背上一靠，擺出一個坐得很舒服的姿勢，笑了：「好啊，你這個主意很不錯，那就讓我們打賭吧，你要是考了零分，那麼以後你的學業一切自便，我絕不干涉；可是，你如果一天沒有考到零分，那就必須按照我的規定，去好好學習，如何？」 

我在心裏竊笑不已，我覺得遇到了天底下一個最可愛、也是最愚蠢的父親，那有一個父親，竟然鼓勵兒子去考零分，於是我們很認真地擊掌為誓。 

父親還加了一些考試規矩：「試卷必須答完，不能交白卷，也不能留著題目不答，更不能缺席或早退，否則就視為違約，好不好？」

這還不簡單，心裏不禁發出快樂的歡呼，不假思索地答：「沒有問題！」但沒想到，原來要考「０」分，竟然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情。 

考試很快便來了，老師發下試卷後，我快速地填好自己的名字，開始答卷，反正沒有溫習，這些該死的試題，起碼有五分之三不會答，考個零分，應該不是什麼難題吧？ 

第一題是這樣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指揮美國人民反擊納粹德軍的時美國任總統是誰？有三個答案選擇：「卡特、羅斯福、艾森豪威爾。」 

我知道答案是羅斯福，卻故意寫上艾森豪的名字，接下來的幾道問題，都是如此炮製，心裡在暗笑。但試題的難度在不斷增加，甚至很陌生，在做後面的試題時，我根本不知道哪個才是正確答案，但按照約定，我又不能空著不答，於是到最後，只能硬著頭皮地去亂撞一通，走出試場，我發現手心竟然在冒著汗。 

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要考零分，也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我的心情極沮喪，因為我覺得極有可能，在亂撞的時候，會選了正確答案，如果那樣的話，我就考不到零分了。而結果一如所料，出來的成績，是可惡的「十多分」，而不是可愛的「零分」！ 

灰頭土臉地帶著試卷回家，父親笑眯眯地走過來，對我說：「咱們可是有約在先哦，如果你沒有考到零分，你必須聽從我的安排。」 

我低下頭，暗罵自己不爭氣，竟然連一個零分都考不到。同時也在心裏作好了最壞的打算，父親無非是要我好好努力，早日考到100分而已！豈料父親竟然煞有介事地說：「現在，我拜託你早一天考到零分，或者說，你近期的學習目標，就是努力向零分衝刺！哪一天你考到了零分，哪一天你就獲得自由，不用再被強迫到學校去讀書了！」

我差點以為我的耳朵聽錯了，或者以為父親的腦子壞掉了，那有人叫別人訂立一個拿到零分的學習目標，為了早一天考到零分，獲得自由，我開始不由自主地學習，因為考零分比考100分，我覺得還是前者更容易一些，於是，我看到了一絲曙光。  

很快第二次考試又來了，但結局還是一樣，又是「十多分」，如是者第三次、第四次，我一次又一次地向著零分衝刺，然而，我開始發現自己有把握做錯的試題越來越多，換句話說，我會做的試題越來越多，而一年後，我成功地考到了第一個零分，也就是說，試卷上所有的題目我都會做，而每一題我都能判斷出哪個答案正確，哪個答案是錯誤的。  

那天父親很高興，還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菜來慶祝，端起酒杯大聲宣佈：「兒子，我恭喜你，因為終於考到了零分，因為有能力考到100分的學生，才有本事考出零分來!」 

我想，父親用心良苦，如果他用正常的方法，一定不能成功地叫我讀書，如果有天我有了孩子，我也會跟他定下同樣的一個「零分之約」，這絕對是一個比滿分之約還要科學、巧妙，和有激發性得多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