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在街上留下的催淚瓦斯彈殼〉

在電影Wadjda(台灣譯:腳踏車大作戰)中,沙國少女Wadjda努力不懈地練習,最終贏得了可蘭經誦讀的比賽。當被問到要如何使用這筆獎金,她難掩興奮地回答: 「買台腳踏車!

保守傳統的女校長在旁一臉錯愕,馬上打斷Wadjda的夢想,「不要傻了(女生怎麼可以騎腳踏車)!! 這筆錢當然是捐獻給在巴勒斯坦奮戰的兄弟們!

我們沒有如此激昂的情操,不過我也想幫助巴勒斯坦的兄弟姐妹們。Tel Aviv高級海產餐廳林立,Gaza的漁民卻被盯牢不得離開海岸線3-6海哩;死海為以色列帶來大筆的觀光、礦石開採收入,同樣與死海為鄰的west bank連一口泥巴也吃不到;更不要說其他水電、物資、運輸、農礦產等的控制和封鎖。就算今天以色列積極在耶路撒冷地底下開挖的考古遺跡,最後可以證實猶太人曾經建國於此,拿著三千年前的地契來強制驅趕『非法居民』,也未免太過牽強和霸道。

身為一個路過的觀光客,最直接微薄的貢獻就是消費。

早上八點半在YMCA的門口集合,導遊再三叮嚀,等會過哨口時,千萬不要照相。我們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上小廂型車,不一會便穿過聳立的高牆,在一個路口前停了下來。

「歡迎來到巴勒斯坦!」當地導遊熱情地迎接我們。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浮雲,兩旁的商店餐廳仍未開張,四下一片寧靜祥和,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星期六早晨街景,直到我們轉頭看到那面牆,那面難以忽視、宛如戒備森嚴監獄的高牆,才明白這一切是如何的不尋常。DSC_6000.JPG DSC_6013.JPG

巴勒斯坦的華爾街wall street

我們的第一次街頭塗鴉(完全沒有天分)

在那個自殺炸彈客頻傳、出門買菜、上班上學可能是一件天人永別悲劇的年代,不難想像以色列居民對於安全感的迫切要求,所以就算隔離牆侵占巴勒斯坦的土地、任意將村莊城鎮從中剖半、巴勒斯坦人往返學校、醫院、商店等必須經過冗長不便的檢查哨口;甚至為了殲滅任何可疑的反對分子而錯殺的無辜百姓,都是『正當』防衛下的合理犧牲。

這個仇恨傷痛實在太新。當我們隨著導遊的腳步,踏進他出生長大的Aida難民營,水泥磚瓦堆砌的簡陋屋舍並排成列,包著頭巾的婦人提著從市場買回的雜貨,幾個孩童興高采烈地圍繞著外來訪客踢著小橡皮球你簡直不忍心承認,這不是臨時的棲身之地,這個是家,是1948年以巴戰爭後被迫放棄家園所僅存的,是許多巴勒斯坦人伴隨成長的記憶。

捉弄人的相似如鬼魅般如影隨形。猶太人比任何族群都還要明白失去家園的痛苦,被當成二等公民的憤怒和不平,甚至住在高牆內的迫害和恐懼,他們都要透過各種形式,年復一年提醒世人哀弔反省。但這沒有阻止以色列繼續擴張違建屯墾區,豎立隔離牆徹底圍困巴勒斯坦west bank,開槍射擊手無寸鐵的抗議少年。同理心在關鍵時刻總是選邊站,不管是猶太還是巴勒斯坦人。

彈孔和水塔似乎是難民營中的基本配備

Key of return。世代流傳的那把家門鑰匙,何時才有機會再用到?

隨著冗長隊伍朝聖完傳說中耶穌誕生的石穴,享用過傳統的雞肉悶飯,徒步經過本該是擠滿進香觀光人潮,現今卻空無一人的街道,我們坐上車前往巴勒斯坦的首都Ramallah。兩地距離不到40公里,卻因為和平協定下劃分的不同自治區,巴國人必須多花三倍的時間繞道而行。怕大家口渴的導遊在路口很豪邁地請喝茶,熱呼呼的鼠尾草苦茶裝在白色塑膠杯中,還沒捧好司機油門一催便進入九彎十八拐的公路,瞬間塑化劑中毒不是當下最煩惱的問題,而是如何練就一身不讓塔滑湯灑湯燙塔的好本領。

Church of Nativity

前往Ramallah的路上

Ramallah是熱鬧的大城市,我們穿梭市集買了幾包當地有名的開心果,邊啃邊享受一天來難得的正常氣氛。行程最後是讓我們體驗當地人坐公車回耶路撒冷的不便,在走走停停的車上,大夥一派輕鬆地聊天啃瓜著;我看著窗外馬路旁堆積如山的廢棄垃圾,一名大叔叼著菸提著水管沖洗車子,正想轉頭和C說笑些什麼,突然蹦的一聲大響,再還不確定是機車爆震還是車子壓過紙箱,導遊NO NO NO地叫了起來。接著路上幾名青少年用衣袖摀著口鼻邊奔跑邊扔石頭,原來剛剛是以色列軍人發射催淚瓦斯槍。

導遊緊張地關上車上的氣窗和對外空調,卡在車陣中動彈不得的我們,也開始心跳加速,坐立難安。「但你必須明白,這是我們每天過的日子。」導遊安撫著車內的騷動。

路旁洗車的大叔把上衣拉上蓋住口鼻,皺著眉頭也許是因為被迫放棄那根還未抽完的煙。路上行人毫無異樣,彷彿剛剛發生的事就像尖峰時間的空氣噪音汙染般。

突破塞車重圍後,導遊臨時決定在擁擠的圓環下車,我們兵荒馬亂像逃命般越過重重石堆和水泥牆,終於來到公車站。分道揚鑣的導遊站在鐵欄杆前與我們道別,我看著眼前令人窒息的關卡,一度錯覺自己正在前往集中營的路上。『怎麼可能?』我腦海裡不斷重複,『巴勒斯坦人願意當以色列的次等公民?

擁擠的公車上我們只能扶著椅背站著,正在揣揣不安、心神不寧地回想剛剛經歷,一旁坐著的少年突然指著C手腕上長長的疤痕,比了個催油門的動作。同行巴裔法國女生好心幫忙翻譯,一時間幾個大男孩對機車的熱情,跨越語言、宗教、種族、文化的籬笆。「我有很多很好的以色列朋友,」我想起導遊面對著一整片隔離牆緩緩說出的話,「但我們只想要一個公道。」

回來一個多月後的下午,接到朋友充滿尖叫的簡訊。她收到了那張從巴勒斯坦寄出,足足要等一個月的明信片。雖然永遠沒有辦法確定,但它總有到達的一天,無論如何迂迴,如何漫長IMG_1196.JPG

iNFO

我們是參加Green Olive Tours中的『Bethlehem & Ramallah』團,耶路撒冷YMCA8.30出發,下午4.30結束,記得帶護照。一人340NIS (不包中餐) ,最晚24小時前網上預約,可以預付$20訂金確保名額。每天出的團不一樣,建議提前上網查詢安排行程。對巴勒斯坦有興趣的人,非常推薦。

我們因為錢帶不夠,最後必須在Bethlehem領錢。不明原因下,外國卡只能領出約旦錢(枉費當地阿公非常熱心地示範領出NIS)。導遊願意收約旦錢。

Bankcy是英國最有名的街頭塗鴉家,他的作品遍布世界,簡單又尖銳地呈現社會現象。雖然從來沒有露出真實身分的他不願意靠他的作品賺錢,但是收藏家在拍賣會上瘋迷的程度(最貴高達50萬英鎊,25百萬台幣),造成許多作品所有權的極大爭議和官司(當地政府和牆壁擁有人之間)

Bankcy有興趣的人,非常推薦這部紀錄片: Exit Through the Gift Sh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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