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 (46) - TB

    午夜三時，祝爾錦還在酒吧裡和朋友喝酒。

    灌了半天酒，爾錦只覺肚子脹得難受，便到洗手間去。

    爾錦推開大門，看見兩個男人在牆角裡糾纏。

  「真過份！這可是女廁啊！」爾錦走過去，想把他們趕走。

    當爾錦走近了，才看得清楚，那個矮小的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一個俊秀的TB。

    她一臉醉態，卻拼命掙扎著：「別碰我！別碰我！」

    爾錦大怒，想不到男人這麼禽獸，連TB也不放過。

    她朝著男人的褲襠一腳踹過去----

    男人大叫著掩著痛處，倒在地上。

    爾錦把TB扶出去，問酒保比利認不認識這個人。

    比利說她是一個人來的，而且很生臉孔，應該是第一次來這裡玩。

    爾錦扶額----這女生也太大膽了吧？單人匹馬在陌生的地方喝醉，給人熔掉了也不出奇。

    朋友們看見爾錦摟抱著個陌生人，登時起哄了：「爾錦，你什麼時候開始學人玩BB戀？」「上個廁所便得手了，不封你做偶像也不行！」「你看清楚人家的身份証才好，不要惹個未成年的，弄得一身蟻……」

    爾錦不理她們，逕自去翻女生的小背包。

    爾錦的運氣不錯，不，應該是女生的運氣不錯，包裡居然有張電費單。

    爾錦是出了名的「正義超人」，她決定送女生回家。

    朋友們都猥瑣地向她擠眉弄眼。

    爾錦生氣了，決定不掏錢包結賬，由她們自行折騰去。

    爾錦把女生扶出酒吧。

    女生給大風一吹，便彎下身子大吐特吐起來。

    爾錦無可奈何，只好打電話給相熟的的士司機，請他來接她們。

    三十分鐘後，到達目的地。

    爾錦看著面前的建築物，想死的心都有了----居然是沒有電梯的舊唐樓，而女生還要住在六樓。

    累得只剩下半條命了，爾錦總算把女生送抵家門。

    爾錦從小背包裡翻出鎖匙，開門開燈，然後把女生扶到沙發上躺下。

    爾錦打量著四週，發覺房子外表雖然是快要塌下來的樣子，但內裡卻佈置得很有格調，看得出主人的品味還不錯。

爾錦正要離開，卻聽到女生「咕嚕」了兩聲，衝進浴室抱著座廁再吐一遍。

吐完後，女生居然開始脫起衣服來。

爾錦當然馬上退出去，並替她把門關上。

但過了足足十分鐘，還沒有水聲傳出。爾錦有點不放心，便把門輕輕推開了一點。

從門縫中，爾錦看見女生脫光了衣服，躺在沒有水的浴缸裡打盹。

這畫面幾乎令爾錦的心臟從胸口裡跳出來。

現在的氣溫只有十二度，女生裸著身子在浴缸睡一晚，明天應該上港聞版了。

爾錦只好用大毛巾把女生包住，把她拖回睡房。

爾錦讓女生躺在床上，冷不防給地上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自己竟先倒下來，給女生壓在身上，還給她緊抱著不放。

爾錦慌慌忙忙地推開她，郤不小心觸到軟軟綿綿的地方。

爾錦整個人都零亂了。

費了九牛二虎的力，爾錦才終算翻了身，抓起被子，把女生由頸至腳嚴嚴密密地裹成一個春卷。

爾錦渾身都是冷汗。

她不敢逗留，給鬼追似的逃離現場。

回到家，已快天亮了。

幸好今天是週末，爾錦洗澡後，便上床睡覺。

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爾錦腦海裡飄來飄去的，卻是那酡紅的俏臉……

往後兩星期，爾錦忙著寫計劃書，完全抽不出空來泡酒吧。

今天，終於大功告成了，爾錦的酒蟲也餓懷了，便一個人來到上次的酒吧消遣。

    還沒喝上兩口酒，一個小男生走過來站在爾錦面前。

    爾錦抬頭，看仔細了，發覺原來是上次那喝醉酒的TB，不由有點驚喜：「噯！這麼巧？」

  「巧？」女生牽牽嘴角：「要不是我家門口安裝了閉路電視，讓我可以拿著你的照片問酒保，再在這裡守了兩個星期，還真找不到你。」

    爾錦聽著便覺得不對勁----聽她的語氣，不像是來道謝，反而像來尋仇。

「你找我有事嗎？」

  「跟我走。」

    爾錦一愕：「什麼？」

  「你不跟我走，要我當著大家面前說出你的所作所為嗎？」

  「我祝爾錦做人一向光明磊落，你要說什麼即管說。」

  「好。」女生提高了聲音：「兩個星期前，你乘我喝醉酒，把我脫......」

    爾錦連忙掩著她的嘴：「你瘋了，這些話也可以隨便亂說的嗎？」

  「是你叫我說的。」

  「怕了你！」爾錦把她拉進無人的VIP房。「你究竟想怎樣？」

  「我問你想怎樣才對！」女生咬著牙：「你乘人之危佔我便宜，想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嗎？」

    爾錦怔住：「什麼佔你便宜？」

  「還裝傻？」女生握緊拳頭：「我那天起來，全身都是光光的。」

  「你誤會了。」爾錦趕緊解釋：「那夜你喝得很醉，自己脫掉衣服躺浴缸，我只是把你扶到床上……」

    女生打斷她的話：「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她張開手掌，上面是一隻閃亮的鑽石耳環。

----爾錦當然知道它，那是自己戴了兩年，最近卻無故失了蹤的重要紀念品。

「原來跌在你那裡了，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爾錦很高興：「小姐，這是我的，請你還給我，謝謝你了！」

「還給你？」女生「哼」了一聲：「我怎麼可能把罪証還給你？」

「什麼罪証？」爾錦猛吃一驚。

「這東西是在我被窩裡給發現的。」女生目露兇光：「你沒有上床亂動，它怎會掉在那裡？」

爾錦一時口快。「我的確是上過你的床……」

「你自己也承認了。」

「不，那真是意外。」爾錦舉起三隻手指：「我祝爾錦對著燈火發誓----我扶你上床，但不小心跌倒了，給你壓著，不得不和你糾纏了兩下----如有半句謊話，保佑我五雷轟頂。」

  「五雷轟頂這麼簡單？索性保佑你十隻手指全部癱瘓吧！」

    爾錦吃驚，這麼狠毒的誓也想得出來，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無論如何，你看也看了，動也動了。」女生冷冷地說：「雖然沒有做到最後，我的便宜也算是給你佔盡了，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爾錦吶吶地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莫說沒有做過什麼，即使有，也是很普……」

爾錦話未說完，卻聽見女生一聲嬌喝：「讓我打死你個死色狼！」

她閃電般拉起爾錦的左臂，轉身，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把爾錦整個人摔在地上。

  「女俠饒命！」爾錦痛得失去了所有骨氣：「是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饒你？那有這麼容易？」

「女俠----」爾錦快要哭出來了：「你打也打過了，我歉也道過了，毒誓也發過了，你大發慈悲，網開一面吧！」

「不可能！」女生斬釘截鐵地說：「你一定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

「那你究竟要我怎樣負責呢？」爾錦放棄掙扎了。「你即管說吧！」

  「我要你……」女生的聲音卻越來越小：「我要你當我的女……」

「你說什麼？可以大聲一點嗎？」爾錦揉揉自己雙耳：「最近太忙，沒時間清潔耳朵。」

女生大聲一吼：「我要你當我的女朋友。」

爾錦五雷轟頂了。

「我答應了媽媽，會好好珍惜自己，絕對不會亂來。」女生咬著唇：「現在既然已和你行了親密事，只好和你交往了。」

「不是吧？你是從宋朝穿越過來的嗎？」爾錦在心裡嘟囔。

「你別擺這副表情，我也不想的。」女生抱著兩臂：「給大家三個月時間，行就最好，不成也罷----好歹給媽媽一個交代。」

----只要三個月嗎？聽到這句話，爾錦終於放下心來。

「等等！」爾錦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問題。「你看清楚了嗎？我和你同是TB，怎麼可以在一起？」

「我只知道自己愛女人，而你也是。」女生說：「其他的，我一慨不管。」

----這……倒也是道理。

終於，爾錦把心一橫：「我可以答應你，但有一個條件。」

  「你說。」

  爾錦吞吞吐吐：「……我從來沒有和TB交往過，怕給朋友取笑，這三個月，我想低調一點……」

「沒問題。」女生爽快地答應下來。

爾錦咬咬牙：「好，由這一刻開始，我們便是對方的女朋友了。」

「算你識相！」女生笑了：「只要你聽聽話話，我是不會待薄你的。」

爾錦看著她的笑臉，不得不呆住----女生真的很漂亮，五官精緻得過份，相比之下，爾錦就像一個洋蔥頭。

    ----這是桃花運嗎？還是桃花劫？爾錦也不敢細想下去了……

今天是爾錦和女生，啊，不，和嚴家樂第一次正式約會。

她們去了海洋公園。

這是爾錦很喜歡的地方，海洋館熊貓館，總是讓她留連忘返。

但這裡也有爾錦害怕的東西。

看著那懸在半空、搖搖欲墜的「跳樓機」，聽著高處隱約傳來的淒厲尖叫聲，爾錦已覺得兩腳酸軟。

----網上還說它正在維修，怎麼會這樣快便修好呢？

爾錦在心裡祈禱：「觀音庇佑，家樂千萬對這鬼東西沒興趣。」

    耳邊卻傳來家樂的聲音：「我最喜歡玩跳樓機了，來，我們快去排隊。」

身為一個TB，怎麼可以在女友面前失威呢？爾錦拼著必死的決心上去了。

輪到她們，被安排坐在位置上。

爾錦向家樂望去，只見她朝爾錦眨眨眼，一臉又緊張又興奮。

    爾錦只好閉上眼睛……

    不用問爾錦有什麼感覺-----她一踏出跳樓機，便跪在地上，吐了。

家樂埋怨她：「你畏高怎麼不早說呢？這樣很危險的你知道嗎？」

爾錦已經出氣多入氣少了。「……我真沒用，連跳樓機也玩不了，TB的面都給我丟盡了。」

  家樂直皺眉：「什麼TB不TB？不都是女生，不都是人類嗎？畏高又有什麼問題？」

她輕輕握著爾錦的手：「不用在我面前裝大膽裝大力裝這裝那，做回你自己就可以了。」

爾錦深受感動，差點就哭出來。

晚上，她們去吃韓國燒烤。

「你別動，讓我來！」爾錦把桌上的挾子搶在手裡。「你喜歡吃什麼，告訴我，我烤給你吃。」

家樂白了她一眼。「我有手有腳，怎麼要你服侍？你去問侍應生多拿一個挾子，我們各烤各的。」

爾錦當然不敢說什麼，只在心裡暗歎：「怎會有這麼沒情趣的人呢？」

家樂外表看來這麼冷淡，卻原來是個健談的人，而且興趣也很廣泛。

她們天南地北，談談吃吃，快活不知時日過。

「人家快要關門了，結賬吧！」家樂說。

爾錦點點頭，向遠處的侍應生打手勢。

爾錦看見家樂從小背包裡掏出銀包，臉色登時一變。「你幹嗎？」

「付錢啊！難道要吃霸王餐嗎？」

「你快把錢包放回去，我來給就可以了。」

「今天在海洋公園的花費都是你的，現在總應該輪到我了吧？」

「給人看見我和女友出來玩，居然要女友付賬，我這TB還要不要做下去？」

「說什麼渾話呢？」家樂皺著眉頭：「你打一份工我打一份工，你賺一份薪水我賺一份薪水，憑什麼要你把開銷都揹下來？」

「這是我的原則。」

「這也是我的原則。」家樂敲敲爾錦的頭殼：「以後兩人輪流付賬，反對無效。」

爾錦沒奈何，只好同意了。

飯後，家樂斷然拒絕了爾錦送她回家的要求，堅持各行各路。

爾錦還可以怎辦？也只好歎歎氣罷了。

  往後的日子，她們幾乎每天也見面。

  家樂爽直樂觀聰明上進，人生觀價值觀和爾錦也很接近，兩人走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基本上，爾錦對這女友沒什麼投訴，當然，可以溫柔一些就好了。

至於她倆走在街上，惹來人們好奇的目光，爾錦忍著忍著，也很快便習慣下來……

三個月轉眼過去。

----當初家樂說是試用三個月，現在期滿了，卻一直沒有什麼表示。到底是繼續下去還是一刀兩斷？爾錦心裡沒底。

她心裡想：「三個月三個月又三個月，也許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那天，爾錦剛在插花學校完成了一盆傑作，急不及待想給家樂欣賞，也忘了先給她電話，便走上門去。

爾錦從門口的地氈下找出後備鎖匙，把門打開，一幕經典的電影場面便出現眼前。

----兩條白花花的肉蟲在沙發上蠕動。

爾錦也做足了撞破奸情者的戲份，她失手把花盆摔掉，「砰」的一聲驚動了那對慾海情鴛。

那人抬起頭來----是嚴家樂，爾錦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爾錦轉身就跑，連跳帶滾的跑下六層樓梯，幾乎失足跌死。

爾錦回到家，把數瓶珍藏捧到茶几上，打算化悲憤為酒量……

----嚴家樂，你倒是好本事，日日見面也能抽出時間找小三？

----也許祝爾錦才是小三呢？那天，說不準就是嚴家樂和女友吵架了，才到酒吧買醉。後來又一直和女友冷戰，便找爾錦來當牙簽……

----不管小三也好，正印也好，爾錦也決定退出了-----TB有TB的尊嚴，兩個情敵在街上大戰三百個回合的場面，大家還是到電影院去看吧……

半醉半醒中，爾錦彷彿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怎麼喝得這麼醉呢？真是傻瓜！」

爾錦強自睜開眼睛，一看見眼前人，便把她大力推開：「你怎麼進來的？」

「後備鎖匙不是放在地氈下面麼？」

「你還來幹嗎？」

「當然是來向你解釋誤會了。」

「你要說是我看錯了吧？」爾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難怪人家說只要當事人不承認的都是謠言----脫光了衣服給人捉奸在場也可以說是誤會？」

家樂不答話，卻轉頭向後大喊一句：「你們還站著幹嗎？還不快過來向她解釋？」

爾錦這才看見家樂身後居然還站著兩個人，登時便炸毛了：「嚴家樂，你把人帶到我家是什麼意思？想來看我表演一哭二鬧三上吊嗎？沒門！」

  「祝爾錦是誰？一個頂天立地的TB，就是死也不會給人家當笑話看的！」

這時候，一個人走過來站在家樂旁邊，說：「好妹夫，果然有絕世TB的風範！」

爾錦揉揉眼睛，看看左邊，也看看右邊，覺得自己真是醉了-----怎麼會有兩個嚴家樂呢？

「你睜大眼睛看清楚----」左邊那人說：「我是嚴家樂，你的女友。她是我剛從法國回來的孿生姐姐嚴家歡，剛才就是她和太太小冰在我家親熱。」

    爾錦看著眼前這兩個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心裡便有點相信了。但當她回心一想，便馬上提出疑問：「這樣也不能証明剛才那個是她----也許，是你找她來合作騙我呢？」

「這個容易，我家門口有閉路電視，你回去看看便知道了。」

爾錦還是將信將疑：「你不會在錄像上做手腳吧？」

「我可以發誓。」家樂馬上豎起三隻手指：「我嚴家樂心裡只有祝爾錦一人，絕對沒有做過一分一毫對不起她的事，如有半句假話，保佑我十隻手指全部

……」

爾錦連忙阻止她：「五雷轟頂就好，五雷轟頂就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