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吧 - (3)

2015/10/02 09:10:32 網誌分類: 盡歡吧 (長篇小說)
02 Oct

   

    迦藍收到新租約,卻發現印刷錯誤----租金上調百份之十,不是百份之一百麼?還一簽便是五年?這麼大的錯誤真叫人難以接受。

 

    迦藍打電話給物業代理,卻聽到他說:「是,百份之十沒錯,業主改變主意,你趕緊把租約簽回吧!」

    迦藍不相信業主會大發慈悲,當中一定有問題。她向物業代理打聽,終於知道,這兩個物業已在十天前轉手。這份新租約是由新業主草擬的,而新業主,姓蔣。

    ----是永愿,她出手了。

 

    迦藍不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永愿既然出手相助,迦藍也不必死抱著無謂的自尊,與錢鬥氣。

     這一夜,迦藍沒有回盡歡吧,她去了大會堂。

 

    迦藍進入場館,憑票找到自己的位置。

    這巴蕾舞表演很受歡迎,門票絕早售罄,全場坐無虛席,卻獨剩下迦藍身邊

的座位。

 

    十分鐘後,燈光關掉,有人坐到她的身邊。

     黑暗裡,永愿把手伸過來,握著迦藍的手。迦藍反握著她的手,放到嘴唇上輕吻,然後讓兩人的十指緊緊扣在一起。

 

    台上的表演很精彩,迦藍卻有點心不在焉----燈光在永愿的臉上忽明忽暗地閃映著,勾劃出她美麗的側面,迦藍湊近她,飛快的偷吻了一下。迦藍的心不爭氣的在亂跳,像是偷吃糖果的小孩。

 

    快到完場的時候,永愿再吻吻迦藍的手,然後起身離去。

 

    完場後,迦藍找了部計程車,吩咐司機往郊區駛去。

 

    車子到達目的地,迦藍走到別墅大門。不待迦藍按鈴,門開了,一個溫暖的身軀撲入迦藍懷裡。

 

  「迦藍----」永愿在迦藍耳邊低喚,然後印上一個吻。

 

    屋裡很暗,月光透過落地玻璃窗偷偷進來,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永愿把迦藍領到屋裡的客廳,大大的矮几上擺放了洋燭、牛扒和紅酒。

 

    低泣似的音樂隨月色流瀉一地。

 

    迦藍與永愿熱情地擁吻著,不知人間何世。終於,永愿微喘著,輕輕推開迦藍。

 

  「怎麼了?」迦藍有丁點兒不滿。

 

  「你先嘗嘗我的手勢,牛扒冷了不好吃。」

 

  「你下廚了?」迦藍很奇怪。「不是說你連雞蛋也煎不好嗎?」

 

  「你先試試看。」永愿把一小口牛扒送進迦藍的口裡。

 

    迦藍坐在米白色的羊毛地氈上,閉上眼睛,仔細咀嚼:「好味道。」

 

    永愿把紅酒遞到迦藍嘴邊,迦藍輕嚐了一口,如絲綢般的酒液滑過舌頭,經

過咽喉,落到肚子:「好酒。」

 

    迦藍握著永愿的手:「謝謝你為我花心思。」

 

  「你喜歡便好。」永愿微笑。

 

  「我也有東西送你。」迦藍打開手提包,取出一個小小的禮盒,雙手捧給永愿。    

 

    永愿拆開包裝紙,這是一個造型笨拙,帶點童趣的香薰燭臺。

 

  「我親手做的。」迦藍不好意思的笑:「是不大好看,但你可喜歡?」

 

  「很喜歡,謝謝你。」永愿賞了迦藍一個吻。

 

    兩人再次緊抱著對方,火辣辣地熱吻起來……   

 

    半夜裡----

 

  「我想念你。」永愿在迦藍耳邊囈語般說。

 

  「什麼?」迦藍在半夢中醒來。

 

  「我想念你。」

 

  「我不正在你身邊麼?」迦藍翻了身,把她擁入懷裡。

 

  「可是,我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謝謝你愛我。」迦藍輕吻她的額角。

 

  「我愛你,卻待你不好。」永愿的聲音低下去。

 

  「別這樣說,你對我已經很盡心了----你救了盡歡吧,我真的很感激你。」

 

  「只是,」迦藍開起玩笑來:「為什麼不乾脆把那物業送給我?」

 

  「我就是怕你不高興!」永愿急促的說:「你想要的話,明天便可以到律師樓簽約。」

 

  「我說笑而已。」迦藍歎了口氣:「你總是太認真了。」

 

  「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認真在聽。」

 

    迦藍的心卻是沉了一沉,不接口。

 

    永愿敏感地察覺到迦藍的心理變化,她輕輕說:「我知道我欠你,怎樣也補償不了。」

 

  「不要說這些,我們不是早說好不提這個麼?」迦藍差點便按捺不住心底的煩躁。

 

  「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你應該找一個更好的人。」

 

  「我覺得你很好。」

 

    ----如果,不必和別人分享就更好了。

 

   「你可以忍耐到什麼時候?」永愿的聲音輕顫著:「終有一天,你會厭倦這種日子。」

 

  「到那一天來臨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我不能想像,沒有你的日子。」

 

  「在那天到來之前,讓我們好好相愛。」迦藍吻上她的唇……

 

這天,警察來了盡歡吧查牌。

 

警察高聲大喝:「警察查牌,開燈,誰是負責人?男左女右,拿身份証出來。」

 

客人們發出一陣哄笑----這裡可沒有男人,所以誰也不動。一會兒,有幾個打扮男性化的客人大大方方走去左邊,警察卻瞪著她們。

 

 迦藍靜坐著,小鄺自會出面應付。

 

    一個紥著馬尾的女警官向迦藍走來。「請出示身份証。」

 

    迦藍掏出身份証,雙手遞給對方----雙手給別人東西,是基本禮貌,這是迦藍的外婆自小教她的。

 

    女警一怔,想是沒有遇過這種多禮的人,她接過身份証,盯著上面的照片,再看看迦藍,看得特別仔細----相片是十多年前拍的,外貌沒有什麼大改變,但當年的一臉冷傲換上了溫和的微笑,變得好看多了。

 

  「叫什麼名字?」她問。

 

  「江迦藍。」

 

    迦藍偷看了對方的工作証----俞愉安。相中人看起來有點嚴肅,配上清秀的五官,卻像是強裝大人的小孩。

 

  「你常來這裡的嗎?」俞愉安問。

 

  「我是這裡的老板。」迦藍答。

 

    俞愉安微怔,轉過身,與總台聯絡,查核迦藍的記錄。接著,把身份証雙手還給迦藍。

 

  「謝謝。」迦藍說。

 

警察沒什麼發現,很快便收隊離去。

 

小鄺走過來對迦藍說:「我敢打賭,她要是把頭髮放下來,塗點口紅,便是一個美人。」

 

「誰?」

 

「俞愉安。」小鄺輕歎了口氣:「她是我喜歡的類型----口硬心軟,外剛內柔,只可惜正邪不兩立。」

 

迦藍失笑:「我們是邪麼?」

 

 「開酒吧的始終算偏門。」

 

 「心動不如行動!」迦藍拍拍她的肩:「你也獨身得太久了。」

 

 「還是算吧!孤家寡人多自在,不用侍候別人,看她臉色。」

 

 迦藍呵呵地笑。

 

    迦藍愛吃,嘴也刁,尋常味道的東西根本吞不下去。但她不喜歡進廚房,怕那股血腥味,所以事事也愛親力親為的她,對於煮食卻不得不借助他人。

 

    在好姐妹林昉言還在香港的時候,迦藍幾乎天天到她家蹭飯,也幾乎為此愛上昉言。直至迦藍發現,昉言煮得最好的那幾個菜,其實全是某人的至愛,這才晃然大悟……

 

 在昉言離開香港後,迦藍為了盡歡吧,也為了自己,決定重金禮聘一名出色的大廚回來座鎮。

 

    大廚小鍾本來是絕對不會答應來酒吧獻藝,但實在是受不了迦藍的苦纏,便答應來試試。誰知道,她馬上便愛上盡歡吧的氣氛,而且,客人也多美食家,她不愁沒有知音人,所以在這裡一做便是三年。

 

    ----這三年來,幸好有小鍾,迦藍才不致餓肚子,而且,還給養得肥肥白白。

 

    那天,迦藍回到盡歡吧,看見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郞坐在一角,背影看來很熟悉。迦藍按著胸口,定一定神,才向她那邊走去。

 

  「昉言?」

 

    那女郎聽到迦藍的聲音,轉身站起來,帶著淡雅的微笑,看著迦藍。

 

    迦藍一步踏前,給她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昉言帶點靦腆的說。

 

    迦藍回頭跟侍應小何說:「告訴大家,這一圏的酒,迦藍請了。」

 

  「這麼高興,是老板娘終於回來了?」酒保小袁高聲笑問。

 

    迦藍哈哈大笑:「比老板娘回來更值得慶祝。」

 

    迦藍拉著昉言坐下。「你回來了,真好,我們快三年不見了。」

 

    看著迦藍興高采烈的樣子,昉言心中湧起絲絲暖意。她輕輕的說:「迦藍,你好嗎?」

 

  「每天吃吃喝喝,十分寫意。」迦藍笑答:「你呢?」

 

  「新加坡的生活很平淡,正適合我。」

 

  「那幾隻小貓好嗎?」

 

    ----昉言家裡有五頭小貓,公侯伯子男,每隻小貓都代表一個故事。

 

  「小貓們很好,除了『侯爵』生骨剌,比較費心外,其他也很健康。」昉

言說。

 

  「寶兒呢?」迦藍問:「你有找過她嗎?」

 

    昉言垂下眼睛:「我暫時還沒有打算見她。」       

 

  「為什麼?」

 

  「不好意思。」昉言低聲說。

 

  「不會吧?事情都過了這麼久。」

 

   ----當天,昉言向寶兒表白了,寶兒沒答應,也沒拒絕,昉言很難過,逃到新加坡去。

 

 「和她見面,說什麼好呢?」昉言的眼裡帶著迷惘。

 

  「你可以關心她多一點!」迦藍壓低了聲音:「聽說,她和丈夫的關係不怎麼好!」

 

    ----迦藍知道,這三年來,寶兒也不好過。

 

  「怎麼會?」昉言感到很意外:「他們結婚才兩年。」

 

  「感情事最難說清楚。」迦藍饒有深意的說。「也許,你去見見她,親口問個

明白吧!」

 

    昉言呷了口果汁,不再說話。

 

 迦藍轉換話題:「你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還是要看公司的安排,我自己沒什麼意見。」

 

 「留下來,別走了。」迦藍少有的不淡定:「你一個人在外地,真讓人擔心。」

 

 這句話,叫昉言心裡暖哄哄的。

 

  「還有,」迦藍說:「你什麼時候給我弄一桌海鮮大餐?」

 

 昉言微笑:「你什麼時候方便,便什麼時候----只是我已幾年沒弄過大餐,也許功夫都退步了。」

 

  「不會的,你的廚藝這麼好,我連做夢也在懷念。你走後,我也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呢!」

 

 「你說什麼?」小鍾拿著菜刀向這邊走來……

 

    又是星期三,迦藍到體育館去,竟看見俞愉安。

 

    ----教練說同學蘇菲暫時停學,介紹了朋友來補缺。

 

 「人們都叫我魚仔。」她伸出手。

 

 「朋友都叫我迦藍。」迦藍跟她握握手。

 

   迦藍學打羽毛球只有兩年,技術還很一般。愉安完全是新手,但勝在年青,反應快力度足,教練一點便明,很快已可以和迦藍球來球去。

 

 教練讓同學們分組比賽,愉安跟迦藍同隊,「魚腩隊」對「虎鯊隊」,結果是七比二十一,慘敗。

 

 「下次,」愉安兩手抱著拳頭,發出咯咯聲:「我們一定要爭回面子。」

 

 迦藍笑答:「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愉安搖頭:「那是失敗者說來安慰自己。」

 

 迦藍笑了----年輕人,總是驕傲的。

 

    回到盡歡吧,迦藍坐在老位置上喝著盡歡,不禁想起意朗。以前,意朗是盡歡吧的常客,每星期總會來一、兩次。現在,一個月也不見人。

 

    迦藍忍不住打電話給她。

 

  「意朗,你是否給外星人綁架了?」迦藍說。

 

  「對不起,我近來有點忙……

 

  「工作忙?還是有人令你分身不暇?」迦藍不讓她敷衍過去。

 

  「你別亂說笑,」意朗連忙說:「我過兩天來找你喝酒。」

 

  「好,我等你。」

 

    兩天,再過兩天,意朗也不出現。

 

    第五天,意朗卻把迦藍約出去,聽她的語氣,很是焦急。

 

  「迦藍,」意朗的臉色很差:「我要馬上離開香港,我已找了趙醫生替文諾接生。」

 

  「你要離開多久?」迦藍有點不好的預感。

 

  「也許,不回來了。」

 

  「為什麼?」迦藍大驚。

 

  「因為董之徊。」意朗困難地說:「她說要跟志傑分手,和我在一起。」

 

  「於是你要逃了?」迦藍搖搖頭:「這不是解決辦法。」

 

  「我沒有選擇。」意朗低吼:「她是我弟婦。」

 

  「那你愛她麼?」迦藍認真地問。

 

  「江迦藍,你說什麼瘋話?她是我弟婦。」

 

    交往三年,迦藍第一次看見這樣失控的意朗。

 

  「她還不是,現在你們之間發生了事情,她更加不可能是。」

 

  「不管她是不是,總之,我要離開香港。」

 

    意朗的聲音也嘶啞了。

 

  「意朗,逃避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你要想清楚。」

 

  「我不想聽你說道理,」意朗捂著雙耳:「我只想你幫我。」

 

  「好。你說吧!」

 

    意朗怔住了,她的眼睛漸漸發紅,說:「迦藍,對不起。」

 

  「是我沒有體諒你的心情。」迦藍輕拍著她的肩。

 

  「這是之徊的電話,家裡和公司的地址,請代我照顧她。」

 

  「放心交給我吧。」

 

  「我一安頓下來,便與你聯絡。」

 

  「好,你好好保重。」迦藍輕歎了口氣:「想清楚便趕快回來。」

 

    迦藍和意朗緊緊地擁抱了一下。

 

    過了幾天,迦藍回到盡歡吧,侍應小楊迎上來,說:「有位小姐找你,等你很久了。」


    

 

  「你好,我是江迦藍,可以為你做什麼?」

小楊把迦藍帶到那女郎面前。

    女郎抬起眼,看著迦藍:「我是董之徊。」

 

  「之徊。」迦藍看著眼前的她,皮膚白皙,五官秀麗,但唇太薄,而且一臉倔強。

 

  「意朗說,有事可以找你。」她說。

 

    迦藍在她對面坐下,輕輕歎了口氣:「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裡。」

 

  「你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相信她安頓下來,會聯絡我。」

 

  「請轉告她,我已與沈志傑正式分手,我會等她回來。」

 

  「好,我一定會告訴她。」

 

  「謝謝。」

 

  「之徊,你要作好心理準備,這是長期作戰。」想了想,迦藍加了這一句。

 

  「我不會輕易放棄。」

 

    這牛脾氣對上迦藍的胃口:「好,我支持你。」

 

    對上迦藍關切的眼神,聽到她的體己話,之徊心裡一酸,淚水便模糊了眼睛:「……不是一廂情願……

 

  「我知道。」迦藍掏出紙巾給她。「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她最痛愛志傑----給她時間,她終會想清楚。」

 

  ……我可以常來找你嗎?意朗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想知道多一點關於她的事。」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什麼時候找我也可以。」

 

    之徊說:「我想試一杯『盡歡』,那是意朗最喜歡喝的吧?」

 

  「好,我陪你喝。」迦藍說:「但喝完酒,我要送你回家,反對無效。」

 

    之徊點點頭。

 

    往後,之徊代替了意朗,每星期總有兩天,坐在意朗的老位置上,喝盡歡。

 

    迦藍總會陪著她,耐心聽她細說著和意朗的種種……

 

 這夜,小鄺看見迦藍一邊哼歌,一邊調酒,看來心情很好。       

 

  「有什麼開心事?」小鄺問。

 

  「今天和朋友去攀石,想不到寶刀未老。」迦藍笑答。

 

  「和俞愉安?」

 

  「我跟你提過她麼?」迦藍沒什麼印象。

 

    小鄺輕咳了一聲:「她可是圈裡人?」

 

  「我不知道,也沒問。」迦藍說:「交朋友不講究這個吧?」

 

  「那你對她有好感麼?」

 

  「你想說什麼?」迦藍輕輕皺眉:「我是有家室的人。」

 

  「這是你的口頭禪。」

 

 「這是事實。」

 

 「這種伴侶不合格,有異心並不過份。」

 

 「喂喂!寧教人打仔。」迦藍笑說。

 

 「我是打抱不平,看不得你總是形單隻影。」

 

 「我有盡歡吧,還有一班好姐妹,怎會孤單?」

 

 「看你口硬到什麼時候。」

 

 「我知道你關心我,謝謝你。」

 

    其實迦藍心情好,還有一個原因----明天,便是和永愿約會的日子。

 

    ----永愿的顧忌很多,她們每次相聚也要費盡心思,一般來說,她們個多月才會見一次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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