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雙飛．說距離

今周生活所悟，發現一個物理概念－－距離，值得反思。

思想「距離」，始於兩椿生活小事帶來的問題。

一、太太聽牧者講道，提及三位一體上主不是一位，而是三位，牧者指耶穌受難，實際上是上主受難。太太問：「那麼，如果是上主在十字架受難，何以耶穌又問為何天父離棄了祂？」

二、周五到九龍公園隨師父練習太極，期間見到蝴蝶雙飛的奇觀，兩只蝴蝶互相以對方為中心，不停地以螺旋形的軌跡飛行。我心想，若非兩者之間有距離，即二蝶已成一體，何以有此奇景？

第一問，我說，我們過於習慣以物理上的距離概念理解世事。

在物理世界，一個物理身體只能於一個時間內出現於一個地方，耶穌受難時，耶穌物理上的軀體在十字架上，同時我們認為天父在天上，也就是物理位置不同，相方之間有一段物理距離，於是即無法接受耶穌與天父同一的說法。

實在，對人類這奇妙的存在者來說，物理世界非唯一世界，還有所謂的意義世界。意義世界脫離物理學原則，甚麼都可以發生，甚麼意義都可能產生。

查實，「全能上帝能夠造一塊祂搬不起的石頭」的著名悖論，即因為我們誤把意義世界當物理世界看待。意義世界的載體是語言，而語言的特質是無限可能的生成，不管句式多麼違返物理學邏輯，語言就是能表達出來。比如說「救火」這個沒得再簡單的說話，我們早就忘記了它的反邏輯性而人人在用，「救火」實是滅火，不可能是救「火」，但偏偏我們都習慣了把不可能的意義賦與反邏輯的文字組合。

如此，在意義世界裏，上主同時離棄了耶穌，以及上主同時與耶穌在一起，這兩件事，在同一時間發生，是可能的。因為意義世界不受物理學法則所約束。

第二問，以上帝創造人類及萬物為前提，為甚麼主不讓人與人之間的意識融合統一起來算了呢？為甚麼硬是要讓嬰兒離開母體，呱呱墜地？本來嬰兒在母體甚是滿足，與母親聯合為一，無比幸福，出生後母親的連繫就失去了，從此人便一直追尋着某種自己所缺的東西而勞苦一生。又為甚麼，硬是要讓情侶分成兩個身體呢？明明打車輪時那種水乳交融才是最滿足，即便是做愛，也有完事的一刻。塵俗一點，又為甚麼讓人不由第一天開始就獲得成就？人總是追逐一生，才得到成就，但得到以後，卻又很快老去，死後成就也只能留給他人。

然而，就像雙飛蝶那樣，因為有了距離，蝴蝶之間才互相追尋，互相牽引，世界才產生各樣有趣的意義。正因為飢餓，所以渴求食物，追求食物的過程十分有趣。假如人與人之間，或者生物與生物之間，沒有距離，一開始就是一體，那就甚麼都不用追求，世界就不會有故事展開，也不會產生意義。簡明一點說，我們整天在說的意義，其實來由就是因距離而產生的慾望。

那麼，上主如何製造距離呢？把人類和生物造成一個一個的，而不是像箘絲那樣造成一團一團的。事就這樣成了！

當然，距離帶來的，有時不是追尋，而是仇恨或怨妒，或者是可憐或惻忍，演變可能甚多。如何演繹，雖說各人可以自己決定，但更通常是受無明意識驅使，受到無形壓力左右，仿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無法自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