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吧 - (5)

2015/10/07 09:20:18 網誌分類: 盡歡吧 (長篇小說)
07 Oct

 

   永愿吩咐機師回航。


    兩人也無心繼續下棋了。

 

    永愿呆望著窗外的雲團,久久不說話,迦藍心裡始終有些鬱悶,也不開口。

 

    機倉內的氣氛有點冷。

 

  「我們分手吧!」永愿忽然說。

 

    迦藍輕歎了一口氣:「你又在說傻話了。」

 

  「離了我,找個對你好的人。」永愿狠狠的咬著唇。

 

  「我不想要別人,只要你。」迦藍柔聲說。

 

  「我根本不值得你愛我。」永愿的聲音輕顫著。

 

  「這不是由你或我来做決定。」迦藍握著永愿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它自己

會決定。」

 

  「迦藍----」永愿眼眶盡濕,緊緊抱著眼前人,心裡既苦且甜。

 

    迦藍在機場跟永愿道別。

 

    平安夜,一個人在家,難免有點淒涼的感覺。

 

    迦藍沒有打算回盡歡吧,這個時候回去,面子擱不下。

 

    ----三天前,迦藍向小鄺「請假」,小鄺還說什麼「守得雲開見月明」之類的話。迦藍當然知道不能怪小鄺說話刻薄,她只是看不過眼自己受委屈。

 

    找朋友吧!又可以找誰?以前還可以找意朗,現在呢?文諾明琛晞和還是昉

言?她們想必已有安排,現在去打擾人家,簡直是無禮之極。何況,帶著不好的

心情跟朋友相聚,也不是迦藍的作風。

 

    迦藍最後決定去打保齡球----這真是一個好運動,一個人也可自得其樂。

 

    迦藍把球用力甩出去,也把肚子裡的悶氣同時甩掉,幾球下來,心情漸漸平

復。

 

    這時候,迦藍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麼巧?」愉安想不到會遇上迦藍,笑容從心裡發出來。「一個人麼?」

 

  「這問題真叫人難堪!」迦藍笑。看見愉安,她也很高興。

 

  「不如我們來比賽,輸家請吃晚飯。」愉安提議著。

 

  「和你比賽?」迦藍輕笑:「這簡直是騙飯吃,除非,你讓我二十分。」

 

  「好。」愉安爽快地答應。

 

    她們採取三局兩勝制,迦藍的技術已不錯,打了幾個滿分,再加上愉安讓

分,兩人互勝一局,最後一局,愉安險勝五分。   

 

    出了一身汗,迦藍胸口的鬱悶已完全跑掉,她問愉安:「你想吃什麼?」

 

    愉安想了想:「日本菜好嗎?」

 

    迦藍一怔,還真巧,想不到今天還有機會吃日本菜,上天果然自有安排。

 

    愉安把迦藍帶到朋友的店。

 

    這裡店面很少,只有十來張桌子,有點擠,但氣氛很熱鬧。

 

    迦藍看著桌上的魚生船和溫泉蛋,不由苦笑起來。

 

  「不對胃口麼?」愉安心細,馬上察覺到迦藍的不妥。

 

  「我本來正在日本吃著這些東西。」迦藍終於忍不住訴苦:「但約會給臨時取消了。」

 

  「真可惜!」愉安看著迦藍微皺的眉頭,恨不能伸手替她揉開。

 

  「其實這裡也不錯。來,吃多一點,難得我請客。」

 

    迦藍和愉安也是健談的人,興趣也廣泛,兩人天南地北擺著龍門陣,有點樂而忘返。

 

   飯後,迦藍滿足地打著飽嗝,愉安建議散步回家,幫助消化。

 

   兩人說說笑笑,個多小時的路程在不知不覺間走完。

 

 「謝謝你今晚陪我。」臨分別時,迦藍誠心地跟愉安說。

 

 「我總是一個人。」愉安笑得靦腆:「有什麼玩的吃的,請找我。」

 

  「好。」愉安開朗爽直,迦藍很喜歡和她一起的感覺。

 

 ----雖然去不成日本,但迦藍卻覺得這平安夜也過得很愉快。

   

    這天,迦藍打電話給愉安。

 

  「魚仔,你明天有空嗎?」

 

  「有空,你想打球麼?」愉安高興的問。

 

  「打是打,但不是打球,是打麻將。」

 

    打麻將?愉安很意外,想不到迦藍會約她打麻將----忘形地高聲叫喊「碰」、「上」、「食」的她,和愉安心裡那溫文儒雅的迦藍完全對不上頭。

 

    ----但只要能看見她,做什麼又有什麼關係?

 

    愉安吶吶的說:「我不大懂。」

 

  「不要緊,我教你,很快便上手。」

 

  「那好吧!」

 

  「我明天下午二時正來接你。」

 

    第二天,迦藍來接愉安。在車上,迦藍問愉安:「對於麻將,你懂多少?」

 

    愉安很不好意思:「我只懂什麼是雞胡和對對胡。」

 

  「這已經足夠。」迦藍笑:「我們打的是大陸牌,又叫跑馬仔,只吃雞胡,只

能碰,不能上,四隻相同是開槓,很簡單。」

 

    愉安點點頭表示明白。

 

  「另外,我想你記一些暗號。」迦藍說:「撥頭髮是萬子,揉鼻子是索子,摸

肩膊是筒子。」

 

  「什麼?」迦藍這是教愉安出千嗎?

 

    看見愉安吃驚的表情,迦藍呵呵笑說:「我們要做千王之王----許敗不許勝。」

 

    當愉安看見她們的對手,她便明白過來。

 

    那是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家,約七十多歲,但精神奕奕,打扮也光鮮整潔。

 

  「艾瑪,翠絲,今天看來精神不錯。」

 

  「迦藍真乖,每個月也來陪我們這兩個伯爺婆,鄺恩那臭丫頭那裡去了?」

 

  「小鄺臨時有事,我帶了好朋友魚仔來一起玩。」

 

  「這是艾瑪。」迦藍介紹她們認識:「是小鄺的姑婆,這是翠絲,她們是幾十

年的蜜友。」

 

  「艾瑪、翠絲,你們好,我是魚仔,請多多指教。」愉安對老人家也很恭敬。

 

  「魚仔剛學會打麻將,你們要手下留情。」迦藍笑說。

 

  「落場無父子,讓她交點學費,很快便學懂。」艾瑪爽朗地笑。

 

  「開檯了。」

 

    迦藍坐在愉安的對家,她的左手邊是艾瑪,右手邊是翠絲。

 

    翠絲的右手不大靈活,洗牌後,迦藍會替她疊好牌,再送到她面前放好。

 

    翠絲打牌的速度很慢,一隻牌要想很久,大家都耐心地等待著,也在閒閒地

笑談著有趣的新聞。

 

    愉安偶爾發現,艾瑪看著翠絲的眼神有著說不出的溫柔。

 

    忽然間,愉安明白了她們的關係----愉安很感動,想不到可以親眼見證到真正的白首同偕。

 

    艾瑪和翠絲,總是食胡----迦藍像是有透視眼,永遠知道她們要什麼牌,和

愉安把手裡合適的牌打出去。但偶爾,她也會讓自己和愉安小勝一、兩鋪,總

之,讓她倆輸得完全不著形跡。

 

    看著迦藍整古作怪地打著暗號,愉安忍俊不禁。愉安不禁偷偷在想,將來,老了,有沒有機會和迦藍一起打麻將?別說是愛侶,即使只是好朋友,這已是一種難得的福氣……

 

    八圈牌下來,迦藍和愉安輸了九成。艾瑪和翠絲笑得見牙不見眼,模樣兒可愛極了。

 

    迦藍看見艾瑪和翠絲已略現倦容,便跟她們道別。

 

    迦藍請愉安吃晚飯。

 

    迦藍對愉安說:「謝謝你,希望沒有把你悶壞。」

 

  「不會,她們很有趣。」愉安淺笑:「下次有機會,也請找我來玩。」

 

    迦藍認真地說:「魚仔,你真好。」

 

  「你不是更好?」愉安說:「艾瑪說你每個月也會來陪她們。」

 

  「她們無兒無女,可算是相依為命,幸好生活無憂,又有小鄺----小鄺很孝

順,每星期也去探望她們。」

 

  「她們,」愉安禁不住問:「是情侶嗎?」

 

  「是的。」迦藍點點頭。

 

  「她們很令人羨慕。」

 

    迦藍苦笑:「上一代的同志很艱苦,家人的反對,社會的歧視,再加上戰亂,當中有太多的挫折和考驗----她們也曾放棄,各自成家,但最後還是忘不了對方。」

 

  「兩人好不容易確認心意,但又怕另一半傷心,直等到雙方的配偶都離世了,才重新守在一起。」

 

  「她們還預先購置了墓地----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愉安從迦藍的眼睛裡看見了迷惘。

 

    只聽她輕聲說:「這種愛,真的存在,但對現代人來說,這是聊齋裡的傳奇故事。」

 

  「當然,」迦藍輕吁了口氣:「要是可以選擇,我還是情願簡簡單單,平平實

實的愛情。」

 

  「我也希望如此。」愉安說。

 

    迦藍想起小鄺的話。「你的戀愛對象是男的女的?這問題渉及私隱,你可以不答。」

 

  「我和男孩子拍過拖,但一直暗戀中學時的學姐。」愉安大著膽子說。

 

  「我覺得暗戀的故事最浪漫。」迦藍說:「但可有結局?」

 

  「她身邊一直有人。」愉安不敢直視迦藍的眼睛。

 

  「未蓋棺,不能作定論,希望永遠在人間。」

 

  「其實,只要看見她順順利利開開心心,我已覺得滿足。」

 

  「這態度完全正確。你是個好女孩,一定會找到一個愛惜你的人。」

 

愉安笑了,當中帶著苦澀。                                   

   

    盡歡吧新來了一個漂亮的酒保。她明眸皓齒,身材勻稱,再加上大卷髮,活脫脫一個人見人愛的芭比洋娃娃。   

 

    人是迦藍請的,見工那天,小鄺不在。        

 

    當小鄺看見她,非常不滿。

 

  「這女孩太漂亮了,你從什麼地方找來的?」

 

  「小樂是我的師妹。」迦藍說:「調酒師傅亨利的關門弟子。」

 

  「她不該來這裡工作,她應該去當明星。」

 

  「但她說,她對調酒較有興趣。」

 

  「她真懂得調酒?」

 

    迦藍耐心解釋:「小樂是亨利的得意門生,技術比我好得多,你可以試試她

調的盡歡。」

 

  「調酒工作沒表面風光,很沉悶很刻板,她忍受得了?」

 

  「小樂不是新入行,她有兩年工作經驗。」

  「那她為什麼要轉工?」

 

  「老板騷擾她。」

 

  「這就是問題所在。」

 

  「我還是不明白。」迦藍搔搔頭。「你害怕我騷擾她?」

 

    小鄺沒好氣:「她這麼漂亮,可以把客人招來,同時也把麻煩招來。你最好

儘快把她換掉。」

 

  「你這是歧視,政府也呼籲用人唯才。」

 

  「出事了,你別怪我沒提醒你。」小鄺跑掉。

 

    小樂在迦藍身旁坐下:「她不喜歡我。」

 

  「她喜歡工作表現好的人。」

 

    小樂握拳:「我不會叫你失望。」

 

    迦藍輕笑,下意識伸手摸摸她的頭髮,幸好在最後一秒停下來。

 

   ----太漂亮的東西,果然有點麻煩。

 

   不出小鄺所料,小樂的出現帶來一股旋風。客人們爭相坐吧檯,爭點小樂調

的酒,闊綽地給小費。

 

    她們逗她說話,問她的電話號碼,等她下班----小樂總算應付自如。

 

    那一晚,是意外。

 

    ----兩個客人坐在小樂的正前方,不斷逗她說話。小樂有一句沒一句地應酬著。突然,那高瘦個子似乎醉了,忘形地抓向小樂的手臂,另一人推開她,順勢把酒撥在她身上;高瘦個子還擊,「砰」、「砰」幾聲,酒杯都給掃到地上去,兩人扭作一團。

 

    迦藍正在附近,連忙上前去分開她們,卻一下子便給撞倒。小鄺和小馬等衝過來幫忙,終於把她們制服。

 

    迦藍站起來,滿手是血,應該是給地上的玻璃碎劃破了手掌。小樂看見,急

得紅了眼睛。

 

    雖然小鄺竭力調停,但因為那兩名客人也受了點輕傷,兩人堅持報警。

 

    迦藍走回休息室。早有人把急救用品拿過來,但因為傷口有點深,怕發炎,小樂堅持把迦藍送院治理。

 

    愉安收到小鄺通知,慌忙趕到醫院。

 

迦藍已進入診療室,愉安看見守在門口的小樂,跟她點點頭,也坐在一旁。

 

----愉安在心裡拼命安慰自己,迦藍喜歡的不是這類型……但誰知道呢?相隔十數年,她的喜好口味改變了也不稀奇……

 

過了不久,迦藍走出來,看見愉安,十分意外。「你怎麼來了?」

 

  「嚴重嗎?」愉安看著她的左手,心裡隱隱作痛。

 

  「皮外傷,沒什麼。」迦藍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怎會這樣不小心?」愉安還是沒有回答迦藍的問題。

 

  「這是意外。」

 

  「他們說你和人爭風呷醋,打架了。」愉安不自覺的看了小樂一眼。

 

  「還有這一個版本?」迦藍失笑。

 

  「迦藍,對不起。」小樂內疚地說。

 

 「不關你的事,不需要道歉。」迦藍淺笑:「美麗不是罪過。」

 

   愉安心裡一沉----迦藍還真喜歡這類型的女人?

 

 「小樂,你也累了,早點回家休息。」

 

 「我想先送你回去。」小樂說。

 

 愉安搶著說:「我有車子,可以送迦藍回家。」

 

 小樂看了愉安一眼,再看看迦藍,只好說:「好,明天見。」

 

「明天見。」

 

   迦藍對愉安說:「肚子餓麼?我請你吃宵夜。」

 

 「走吧。」

 

   迦藍把愉安帶到相熟的潮洲打冷店。

 

 「你喜歡吃什麼?」迦藍問愉安。

 

   愉安想答「隨便」,但心裡知道這答案最惹人討厭。她想了一下:「蠔仔粥。」

 

 「你喜歡吃凍蟹麼?是這裡的招牌菜。」

 

 「也好。」

 

   迦藍點了凍蟹、螺片和蠔仔粥。當凍蟹給捧上檯面,迦藍才想起,自己的左手正包著繃帶,還怎麼吃蟹呢?

 

   卻見愉安小心奕奕地用鉗子把蟹殼和蟹鉗弄破,仔細地抽出蟹肉,再送到迦藍的碗裡去……

 

   迦藍從沒試過給人這樣慇勤服侍,感動之餘,更多的是難為情:「呃,這怎麼好意思呢?你自己吃吧!」

 

 愉安微笑:「這蟹真不錯,你多吃點。」

 

「謝謝。」迦藍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大嚼起來。

 

   這天,迦藍稍晚才回到盡歡吧,看見之徊正坐在一角喝悶酒,看樣子,已有幾分醉意。

 

    迦藍正要過去,小鍾卻拉著她,和她談更換雪櫃的事。

 

    十五分鐘後,迦藍再望向之徊,卻發現有人坐在她身旁,還摟著她的腰。

 

    迦藍立刻走過去。「對不起,她是我的朋友。」

 

 那客人抬起頭,兇巴巴地說:「我也是她的朋友。」

 

 對不起,她心情不好,喝多了。」

 

 「我覺得她心情很好----是她伸手招我過來的。」

 

 「我代她向你賠罪,她是有伴侶的人,不適合閣下。」

 

 「出來玩,我不介意。」那人瞪著迦藍:「你別多管閒事。」

 

 「她是我的女人。」迦藍斷然說:「請你立刻放開她。」

 

 「你的女人?哈哈!」那人大笑起來:「你的女人還隨處亂放?笑死我!」

 

 迦藍看對方也有了五分醉意,不跟她計較,伸手扶起之徊:「之徊,我們回家了。」

 

 「意朗……」之徊囈語著,軟軟的倚靠在迦藍懷裡。

 

 「給我過來。」那人抓著之徊的手臂,把她往自己那邊扯。

 

 「請你放手。」迦藍真的生氣了。

 

 「我不放,又如何?」那人笑得猥瑣:「不如你問問她,願意跟誰?」

 

   這時候,小鄺和小馬走過來,一人一邊,扶著那人的肩。

 

 迦藍說:「這位小姐喝多了,找人送她回家。」

 

  「好,你先走吧!」小鄺說。

 

 「算你狠。」那人大吼。

 

 

 迦藍半抱半扶著之徊,送她進車子,替她繫好安全帶,然後開車。

 

 

 車行十分鐘,迦藍發現不對勁。

 

 

 ----一架紅色汽車緊隨著迦藍,距離少於兩米。迦藍加速,對方也加速;迦藍減速,對方也減速,古怪得很。迦藍從倒後鏡望去,發現駕駛者正是剛才和她爭執的人。

 

 

迦藍知道對方來意不善,只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應付。她窺準一個黃燈,狠踏油門,衝過去。但對方更狠,直衝紅燈。

 

 

到了十字路口,迦藍偷了一個車身,轉入小路,再拐了幾個彎,終於把對方甩掉。

 

 

迦藍高興不到一分鐘,對方突然在迦藍右方出現,更向迦藍直直的撞過來。   

 

 

迦藍只聽到一聲巨響,後背像是給狠狠的斬了一下,眼前一黑……

 

-待續-

回應 (1)
我要發表
2015/10/07 10:58:15 回覆

支持!

us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