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吧 - (20)
才一年多,偉忠更自說自話地安排他們的將來。
「曈,我覺得這也是時候,安排你爸媽跟我爸媽見面了。」
「為什麼?」汪曈吃了一驚。
「他們遲早也是要認識對方的。」
「那遲一點吧!大家也忙。」
「吃頓飯不花費多少時間。」
「我沒有心理準備。」
「那你趕快準備一下,我們下個月吃飯吧!」
「為什麼要這麼著急?」汪曈有點不耐煩。
「也不算急了,我們已走了一年多。」
「我覺得太快了。」
「不會太快,我聽人說籌備婚禮起碼要一年時間。」
「婚禮?」
「……我和你的婚禮,你放心,我已儲夠老婆本----爸媽也答應借我房子的首期。」
「我知道你喜歡住港島區,已看中了一個單位,週末可跟你去看看。」
「無緣無故看什麼房子?」
「你說過想去不丹,不如我們就去那裡渡蜜月吧!」
「你越說越離譜了。」
「曈,我是很有誠意的。」偉忠不知從那裡變出了一大束玫瑰花,跪下來:「請你嫁給我。」
「你幹什麼?快起來!」汪曈不覺浪漫,只覺尷尬得要命。
「你答應我,我便起來。」
「你再不起來,我便走了。」
「曈----」
汪曈看著這個男人,極尋常的外貌學養家當,算不上好歸宿,對她卻總算盡了心。要是她也想好好歹歹嫁一次,向親朋戚友街坊鄰里有個交代,他是絕對合格了。
「結婚」這一條大路,沒有人可保證安全和穩妥,但至少跟著大夥兒走,即使走錯了,也有大家相陪,不吃大虧。
走這條路,不需要天才,只需要認命。
----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汪曈很認真的想了又想。
也總算弄明白了----婚姻,根本不需要愛情。像是浙醋和魚翅,調調味當然是好,沒有也就算了。從沒聽說過,有人會因為沒有浙醋,便不吃魚翅的。
----但完全不吃魚翅的人,汪曈倒是認識好幾個。
但最大的問題不在汪曈身上,而是出在偉忠的身上。
要是他待汪曈馬馬虎虎,她便可以順理成章、張張就就地嫁給他。但他實在是很認真的對待汪曈,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這真叫人難堪,汪曈一向自詡是個挺不錯的人,對人一向公公道道。
但對偉忠,汪曈卻是一個玩弄感情的大壞蛋----既然不愛他,怎麼跟他走?還計劃結婚?自己是圖方便,好交代,但他呢?他可是付出了真心。
偉忠對汪曈越好,汪曈越內疚。
汪曈開始亂發脾氣,吹毛求疵,希望偉忠受不了,主動跟她分手,卻想不到偉忠竟然一一忍下來。
「曈,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好,我道歉好嗎?」
「你以為道歉便可以了?」汪曈指著偉忠的鼻子罵:「我說過多少遍,我最討厭你穿這件衣服了,你怎麼還穿?」
「這是小事情而已,我這就去買件衣服把它換掉吧!」
「小事情?這代表著你不把我的說話放進腦子裡;又或是你根本不想理會我的感受,這怎麼算是小事情?」
「你說的每句話我都好好聽著,記在心裡,只是今天睡過頭了,隨手拿起一件衣服就……」
「你這是埋怨我每天讓你早起了?我本來就不要你送我上班,是你自己要獻慇勤的,現在終算是不耐煩了。」
「沒有的事,我很高興每天也見著你,只是昨晚看球賽……」
「看球賽看球賽,你喜歡看球賽便看個夠吧!還找我幹麼?」
「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不看球賽便是了。」
「別說得這麼委屈,你喜歡幹什麼便幹什麼,我才懶得管你。」
「我是甘心情願給你管的。」
「你只是口裡說得好聽,轉過背還不是向朋友抱怨我不溫柔不體貼刁蠻任性?」
「真的沒有,我發誓,如果我駱偉忠在別人面前說過汪曈半句壞話,便叫我不得好死。」
到了最後,汪曈終於也沉不住氣,在大除夕裡,跟偉忠說分手。
「我不想再騙你了,我心裡從來也沒有你的位置。」
「如果你愛我,請尊重我的決定,不要再找我。」
「對不起!祝快樂!」
偉忠哭了。
汪曈很內疚,卻硬起心腸跑掉。
偉忠沒有再找汪曈,他也是個自尊心強的人。
此後,汪曈修心養性起來,開始經營一間小公司,日以繼夜的工作。
老老實實的告訴你們----要事業成功,實在是太容易了,只需要把談戀愛的時間和心思節省下來便是。
訂單發票信用証充塞汪曈腦袋,信寧和偉忠從來不曾入夢。
「曈----」信寧伸手在汪曈眼前揚了兩下,不滿她的走神。
「你......你身邊可有人?」
汪曈可不知道,信寧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問話,內裡藏了多大的勇氣。
----信寧一直沒有放下汪曈,正如她手上的玉鐲,她收到後,戴上了,便一直沒有脫下來。
前夫周崇榮不知道這鐲子的來歷還好,一知道了,便整天跟她吵。
「我買了隻鑲鑽石的銀鐲給你,又時款又別緻,你快把這土鐲子換下來!」
「為什麼要換?我就喜歡戴它。」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舊情人送的禮物,你戴在手上,天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你還當我是你的丈夫嗎?」
「怎麼不當你是丈夫了?戴個鐲子還礙你眼?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嫁了個楚霸王!」
「我就是不喜歡它,你是我的太太,居然連一只鐲子的面子也不給我?」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太太,不是你的奴隸,我穿什麼戴什麼,怎麼還要你過問?」
「我不管,你快脫掉它!」
「我偏不!」
為此,他們冷戰了三個星期,兩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差。
媽媽知道這件事後,當然狠狠地教訓信寧。
----你怎麼可以為了這破鐲子壞了兩夫妻的感情?
----乖,聽媽媽的話,脫下它……
----你再不脫掉它,便不要叫我媽媽……
但信寧今次很堅持,任憑媽媽如何軟硬兼施,死纏活賴,她也不肯妥協----其實,連信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麼,該堅持的,自己乖乖妥協了,現在該妥協的,自己反而抵死不從。
現在,當信寧看著汪曈的俏臉,心裡終於明白過來----根本,自己就從來沒有放下汪曈。但願,汪曈也沒有放下她……
「沒有。」汪曈爽快地回答。「風花雪月什麼的,我暫時不去想了,只想努力工作,把生意做大。」
信寧心中一痛,是她嗎?是她令到汪曈原本這個愛情至上的人對愛情不再憧憬了麼?自己又有沒有能力把她從硬殼中拉出來呢?
重重愧疚讓信寧不敢直視汪曈的眼睛:「對不起,都怪我……」
「這絕對不關你的事!」汪曈竟然殘忍地不給她機會自我陶醉。「我只想把自己培養成更優秀的人,靜待更優秀的她出現。」
信寧的臉色變了。
----這些話像針一樣剌進信寧心裡。這是汪曈的真心話麼?還是說出來報復自己的?
汪曈知道這話不好聽,但一時間,卻不懂得怎樣圓場。
----其實,這話半真半假。汪曈現在是心如止水,只因覺得情愛太難掌握,付出與收獲完全取決於人心,而人心,偏偏又是最難捉摸的;遠遠不及工作那樣簡單明確,多勞多得。情關,汪曈現在是再也不敢亂闖了。
一時間,兩人也沒有開口,氣氛有點尷尬。
突然,信寧把玉鐲脫下來,放在桌面上。「我戴上它後,一直沒有脫下來。現在,還給你。」
「東西送出去,我取回來幹什麼?」汪曈囁囁的說:「你留個紀念吧!」
「每當我看見它,便會想起曾經有一個人愛我至深。」信寧輕輕的說:「既然這個人已不在了,我留下著它,也沒什麼意思。」
汪曈細味著她的話,心裏一陣翻騰。
----那個深愛她的人,還在嗎?
終於,汪曈抬起頭:「也好,你確實不需要再看著它了!」
汪曈顧不得信寧正死瞪著自己,忙把手鐲收起來。
「以後,」汪曈把臉湊上去:「你只管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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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迦藍和愉安在家裡休息,相偎著看旅遊雜誌。
「我喜歡希臘小島。」愉安說:「才十歲已夢想到那裡渡蜜月。」
「那好,你下次生日,我們便到希臘去。」
「人家是說渡蜜月……」愉安的聲音越說越小。
迦藍眨眨眼,輕笑:「你不會在暗示我,讓我向你求婚吧?」
愉安輕嗔:「才沒有。」
迦藍輕輕廝磨著她的髮鬢:「總有一天,我會在全世界的人面前,娶你為我江迦藍的合法妻子……」
愉安只覺兩頰火燙,把臉埋在迦藍的頸窩裡,再也不肯抬起頭來。
迦藍正要抱愉安進房,卻聽到電話響起。
「你好,我是迦藍。」
「……迦藍,我是許雨嘉。」
「雨嘉?」迦藍和雨嘉見過兩次面,是朋友丁皓堯介紹她們認識的。「你還好吧?」
「我想見你。」她的聲音在輕顫。「你可以來我家麼?」
迦藍心裡湧起了不祥之兆:「我馬上過來。」
「我等你。」
迦藍關上電話,跟愉安說:「有朋友找我有要緊事,我出去一下。」
愉安心裡縱有不悅,卻不好發作。「我和你一起去好麼?」
迦藍親親她的前額:「你睡睡午覺,我儘快回來。」
「那你小心一點。」愉安只好說。
一小時後,迦藍來到雨嘉的家。
當大門打開,迦藍看見那蒼白憔悴得像破布娃娃的雨嘉,心裡一緊。
「迦藍,謝謝你來。」她的聲音很嘶啞。
「雨嘉,我在這裡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也會盡全力幫忙你。」
雨嘉以為眼淚早已流乾,但聽到迦藍這句話,淚水竟然在瞬間沾濕了眼睫。
「哭出來,在我跟前不需要裝堅強。」迦藍柔聲說。
雨嘉再也忍不住,撲進迦藍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迦藍,我很害怕……」
「……每一個人也看著我……」
「……我再也不敢接電話……」
迦藍輕拍著她的背,耐心地等她把滿腔情緒發洩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雨嘉抹掉眼淚,把茶几上的電腦打開----
畫面上出現了雨嘉的祼照,旁邊是徵求性伴的挑逗句子,還附上電話號碼……
「知道是誰做的嗎?」迦藍緊緊握著拳頭。
雨嘉死死地咬著唇……
突然,迦藍心裡湧起了很殘忍的預感:「……是皓堯嗎?」
----皓堯曾經向迦藍透露過,自己是雨嘉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女友。
「……不是她,不是她……」雨嘉雙手抱著頭,渾身發抖。
迦藍連忙抱緊她。
「我會馬上把事情解決掉,你別擔心。」
迦藍打電話給小鄺,告訴她不惜代價,馬上讓人刪掉這個帖子,並找出經手人。
----小鄺有個老友是業餘黑客,對這種網絡把戲簡直是手到拿來,不到三十分鐘便完成任務。
迦藍關上電話:「…真的是皓堯。」
迦藍心裡很難過,完全不能想像皓堯會做出這種事來。
----迦藍不是為皓堯說話,但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不會為了無聊,惡作劇或是想炫耀而把女友的裸照放到網上去,皓堯這樣做,一定是對雨嘉有著濃濃的恨意。
她們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迦藍輕聲說:「雨嘉,你想過報警麼?」
雨嘉搖搖頭:「……不能怪她……」「……她心裡很苦,沒人知道……」「……原也是我不自量力……」雨嘉喃喃地說:「丁皓堯怎會看上許雨嘉?她這麼漂亮、這麼能幹,許雨嘉是什麼東西……」
「雨嘉,」迦藍打斷她的自怨自艾:「你很好,值得被好好珍惜,皓堯虧負了你,將來一定會後悔。」
「迦藍,你答應我,不要怪責皓堯。皓堯沒有外表這樣堅強,她很孤單,你是她很重要的朋友,請不要讓她難過。」
迦藍為雨嘉的痴情歎息,到了這時候,還為皓堯著想。
「我給你煮點粥好嗎?」迦藍問。
「我沒有胃口。」
「沒有胃口也要吃一點東西。等會我還要和你出去,把電話號碼換掉。」迦藍頓了頓:「你要是想離開香港散散心,我可以陪你。」
「迦藍,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樣謝謝你……」
迦藍拍拍雨嘉的手背:「你好好保重,已是報答我了。」
迦藍懷著沉鬱的心情回到家,愉安看見迦藍蹩著眉,便知道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愉安牽著迦藍的手,讓她在沙發坐好,再捧上她喜愛的咖啡。
「愉安,謝謝你。」對於愉安的貼心,迦藍很是感動。
「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告訴我麼?」愉安偎著迦藍,用指尖輕掃她的眉頭。
迦藍歎了口氣,把事情告訴愉安。
愉安的反應很強烈。「這是刑事,應該報警。」
「雨嘉不想把事情弄大。」
「絕不能放過這種人渣,今次讓她逍遙法外了,下次便有更多女子受害。」
「情況有點不同。」迦藍說:「皓堯不是壞人,她只是一時糊塗……」
愉安打斷她的話:「每個罪犯都有苦衷,無論如何,犯法了便是犯法了,一定得接受懲罰。」
「我明白。」迦藍揉揉眉心。「只是我們必須尊重雨嘉的意願。」
「吃虧的總是心軟的人。」愉安歎歎氣。
第二天,迦藍回到盡歡吧,看見皓堯。
皓堯一臉淒冷頹靡。「迦藍,陪我喝酒吧!」
迦藍緩緩地說:「我見過雨嘉了,也知道你所做的事。」
皓堯錯愣了一下,牽牽嘴角:「你很看不起我吧?」
迦藍沉默了一會。
----迦藍知道放棄一個做錯事的人很容易,但無甚意義,怎樣包容體諒幫助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迦藍認真地說: 「你今次是做錯了,應該好好向她道歉。」
「道歉有什麼用? 」皓堯把臉埋在手心裡:「我對她做了這麼過份的事,有什麼資格叫她原諒?」
「雨嘉沒有怪你。」迦藍輕聲說:「你心裡的苦,她都明白。」
皓堯眼睛通紅:「她怎可以這麼傻? 」
「雨嘉是個很難得的女郎,值得你好好珍惜。」
「我怎麼還有面目見她?」
「與其你心裡內疚,不如好好補償她。」
「那你呢?迦藍,你還當我是朋友麼? 」
「我相信你只是一時想歪了,只要肯誠心悔過,我們始終也是好朋友。」
皓堯的眼淚無聲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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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請的家傭尚未到任,丁皓堯下班後,便急急趕回家去。
「皓堯,不是告訴你不用趕著回來麼?」姐姐丁皓舜看著她一臉大汗,心痛的說。
「對不起,今天晚了,你肚子餓了吧?我馬上做飯,三十分鐘即可。」
「雨嘉已把晚餐弄好,你洗洗臉,便出來吃飯吧!」
「雨嘉?」皓堯摸不著頭腦:「誰是雨嘉?」
「那是我的學妹。」皓舜悄悄避開皓堯的目光:「上個聖誕派對介紹過你們認識的。」
皓堯在腦海搜索了一遍,卻一無所獲:「她為什麼要為我們做飯?」
「不單是做飯,她剛才還替我洗澡了。」
----皓舜雙腿不良於行,必須旁人協助才能洗澡。
皓堯嚇了一跳:「我來做便是,這麼重要的事怎可以假手別人?」
「雨嘉是白衣天使,有時工作需要也會為病人洗澡。」皓舜接著說:「她知道我們的情況,擔心你會累壞,所以決定以後每天也會過來為我們做飯。」
「這怎麼好意思?」皓堯很詫異:「你們的感情很好麼?為什麼從不聽你提起?」
皓舜繞過皓堯的問題:「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可以請她吃飯,替我好好謝謝她。」
「當然沒問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