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瑾禪話——中國禪宗初祖達摩大師下

2015/11/02 20:53:35 網誌分類: 禪修靜坐
02 Nov


南懷瑾禪話——中國禪宗初祖達摩大師下

預言的偶中也罷,不幸言中也罷,這是禪的零星小火花,而非禪的重心,並不足為奇。後來達摩大師初到南方與粱武帝見了面,粱武帝果然問他:“朕登位以來,造佛寺、寫佛經,引度人們出家為僧,多得不可勝記。我這樣作功德,請問會有什麼結果?”大師說:“這些並無功德。”粱武帝問:“何以沒有功德?”大師說:“這些事,只是人們想求升天的果報,終歸是有滲漏的因果關係。猶如影子跟著形體,雖然是有,畢竟不是真實的事。”粱武帝又問:“怎樣才是真的功德呢?”大師說:“真正智慧的解脫,是證悟到智慧的體性,本來便是空寂、圓明、清淨、妙密的實相無相。這種智慧成就的真功德,不是以世俗的觀念求得的。”粱武帝問:“怎樣是聖道最高的第一義呢?”大師說:“空廓無相,並無聖道的境界。”粱武帝問:“那麼,與我相對的是誰呢?”大師說:“不知道。”

新語云:原文記載:“帝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師問:'廓然無聖'。帝問:'對朕者誰?'師曰:'不識'。”今皆擅加語體新譯,以便此時此地的讀者容易曉了。如果求準確,仍須讀原文為準,不必隨便阿從。

唯“不識”一句,應照唐音讀之。相當於現代的廣東話、閩南語。蓋廣東話及閩南語,還能直接唐音。如照現代語讀之,認為“不識”,就是不認識的意思,大體固然可通,究竟離禪宗語錄的原意甚遠了。

又:禪宗教人直接認識“我”是什麼?什麼是“我”?元、明以後的禪師,教人參“念佛是誰?”也便是這個意思。粱武帝被達摩大師迫得窘了,問到得道聖人們至高無上的真理,第一義諦的境界是什麼?大師便說那是空廓無相,也無聖道存在的境界。因此使粱武帝更窘,所以他便直截了當用責問的口吻說:“對朕者是誰?”這等於說:既然沒有境界,也沒有聖道和聖人的存在,那麼,你不是得道的祖師嗎?得道的祖師豈不就是聖人嗎?那你此刻和我相對,你又是誰呢?這一句,真問到了關節上去了。大師就抓住這個機會說:“莫知”啊!這等於說:不要說我本非我,你粱武帝若能真正懂得我本非我,現在相對之你我,畢竟無“我”可得時,你便成了!可惜粱武帝真“莫知”啊!所以大師也只好溜之大吉,偷偷地暗自渡江北去了!

關於“廓然無聖”一語,解釋得最透徹的莫過於明末禪宗大師密雲圓悟的答問《中庸》“雖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的話了。密雲圓悟禪師說:“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聖人法,聖人不知。凡夫若知,即是聖人。聖人若知,既是凡夫。”《尚書》多方說:“唯狂克念作聖,唯聖罔念作狂。”皆作如是觀。面壁而坐終日默然

達摩大師渡過長江,到達少林寺後,便一天到晚默然不語,面對石壁跏趺而坐。他本來是從印度過來的外國和尚,可能當時言語不太通。同時,那個時代的人們,除了講論佛學經典的義理以外,只有極少數的人學習小乘禪定的法門,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禪宗。因此,一般人對於大師的“終日默然,面壁而坐”就莫名其所以然了。所以大家便替他取了一個代號,叫他“壁觀婆羅門”。當此之時,舉世滔滔,哪裡找到明眼人?哪裡找個知心人?又向哪裡找個“舉世非之而不加沮,舉世譽之而不加勸”,立志以天下為己任的繼承人呢?所以他只有獨坐孤峰,面壁相對,沉潛在寂默無言的心境裡,慢慢地等待著後起之秀的來臨了!

新語云:後世學禪的人,有的“拿到雞毛當令箭”認為要學禪宗,便鬚麵對牆壁打坐,才是禪門的心法。而且這種情景,愈傳愈久,流入唐、宋以後的道家,修煉神仙丹法者的手裡,就變成“百日築基,三年哺乳,九年面壁”的修道程序了。換言之:只要花上十二、三年的修煉代價,便可“立地成仙”而“白日飛升”。比起六歲開始讀書求學,花上十二、三年的時間,才拿到一個學位,然後謀得一個職業,也僅得溫飽而已。如此兩相比較,學仙實在太劃得來。究竟是耶?非耶?或僅為夢寐求之的囈語耶?暫時保留意見,姑不具論。但把達摩大師初到中國,在少林寺“面壁而坐”的故事,變成修道或學佛的刻板工夫,實在令人啞然失笑。因為在大師傳授的教法中,實在找不出要人們都去面對牆壁而坐的指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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