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了老

因為一個客戶服務電話，忽然想到了老。 

事緣是電話接通之後，耳邊傳來的是一把真人發聲的「假人」，要求我輸入客戶號碼，我一時忘了在打電話前準備，忙亂中找了很，但那把毫無感情的女聲不斷催促：「我們收不到你的指示，請再輸入客戶號碼。」 

終於輸入了，鬆了口氣，以為可以聯絡到對方的客戶服務員了，無奈那把女聲只是讀出了九個選項，一心以為到最後一項，肯定是「跟客戶主任聯絡，請按0」，誰知道沒有這一項。

心情頓時沉了下來，但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的那些選項是什麼。重聽一次，卻要返回上頁，請按甚麼字都欠奉，只好不忿地掛線，重新再來一次，並預備好紙和筆，仔細的記下所有選項與數字。

忽然想像，如果有天老了，手指不再靈活，雙眼昏花看不清，隨時要花上幾分鐘才按下一個鍵鈕數字時，那麼恐怕即使做上十多次，都只會聽到「我收不到你的指示」，然後被無情地拋下一句「請你下次再打來」，便被狠狠的掛線斷連。

而那個可憐的老頭，就會震顫地握着電話，覺得被人拋棄，被對方那個冷漠無情的「假人」所深深的拒絕接聽和傷害。 

不少老人家，都曾被語音系統冷待過，所以才會對與真人服務員面對面對話那麼渴求，他們到銀行和購買東西時，不惜排佷長的隊，也要接觸到服務員，不想在日新月異的科技下被淘汰，也不想在急速的城市生活中被世界遺棄。

老人的生活，每一天都像熬過百年孤寂。重慶一個七十一歲的老頭，一早已跟太太離異，因為生活太苦悶，他一年之內，竟然打了一千四百八十三次緊急電話，每次都編作不同的故事藉口，例如摔倒、忘記帶鑰匙等，為的只是想有人理會他。 

上月英國一個獨力照顧失明丈夫的九十五歲老婆婆，也因為寂寞而打緊急電話。當警察到場，知道她只是想找人聊天，便坐下來聆聽。 

陝西有一個八十歲老婆婆，在街上攔截陌生人，同樣也是懇求他們聽她說說話。 

這些人很幸福，起碼沒有人罵他們，有人肯耐心聽他們講話，但到有天當我們老了，也會有人聽我們講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