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蒲崗的雨天》

2016/05/01 06:38:34 網誌分類: 閱讀
01 May

深夜三點,是最尷尬的放工時間,尾班地鐵早已開出,而做宵夜的大牌檔都已打烊了,街上不見行人,連夜鬼也不見一個,陪著你的只有閃著黃色的改道燈,心頭一陣寒意。

因為家住屯門,長途跋涉才回到家,為免長時間在漫長的亡命小巴車程中折騰,於是下定決心,留在公司過夜,而連續工作了十三小時,雙眼已因長時間盯著電腦而非常疲勞,像凝固了一樣已睜不開。

有次同事問了老編一句:「為甚麼非得要在新蒲崗這個偏僻的地方做雜誌?」

對啊,為甚麼?先後搬了三次辦公室,但和舊址仍不過是一街之隔,編輯說:「是因為文人執著的情意結,你們沒有看過也斯的那首詩嗎?」

那首詩指的是《新蒲崗的雨天》

我們在別人放工的時候回去

狹小的報社

背後的櫃上壓滿蒙塵的舊報

人們都離開了

我們還留下來拆信

希望能拆出一首詩來

一朵花

一聲招呼

當年也斯辦《中國學生周報》,那時編輯部在四美街,離我們現在的辦公室不過五分鐘路程,但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中國學生周報》對香港文學的影響之深,自不待言,當時參與過編輯工作的文藝青年,後來都成為一些被遺忘的名字。

同樣是做編輯工作,當年他們拆信,現在我們收電郵;他們排鉛字,我們現在斟酌色彩和呈現風格;他們喜歡詩,我們也喜歡詩。

我們都喜歡以文學的方式,吐露自身的秘密,與城市相處,想像生活的種種可能和不可能。

這些年來,香港已經剩下很少人,為了要堅持做這樣的文學刊物,在一個個很晚很晚的夜裡,當人們都早已下班離去的時候,仍舊坐在報社、Café、或獨自一人在家,以客廳充當編輯部,拆信、寫稿,排版和校對。

他們成為無可救藥的一群,沒有老闆督促,卻仍相信有讀者正期待看這些文章,在現實為口奔馳的四面壁上,開一扇無邊際的窗。

而香港本土文學,就是在這道城市狹窄的縫隙中,在文化的沙漠中,掙扎求存。

傾談至夜深

總還有計畫

還有下一次怎樣

那時我們相信

有些東西不會像煙圈一般輕易消失

喝了幾杯酒

互相鼓勵寫偉大的小說

分手的時候

我們走向街頭

在人群中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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