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研究:波德里亞擬像論

2016/11/13 00:38:43 網誌分類: 哲學
13 Nov

在政局波瀾萬丈之世,新媒體推波助瀾,堪稱殺來了一浪又一浪的革命,但學術界對新媒體的研究卻拍馬也追不上新媒體帶來的社會變遷。

着實,新媒體帶來的社會影響無遠弗屆,不止是深和遠,也是360度全方位的,例如它使傳統紙媒變成夕陽行業,使新聞專業的專業堅持性失去意義,又把力量賦與了每一位網民,令社會組織結構發生地震式的洗牌。大家都為新媒體所着迷,但又對新媒體的力量無所適從,知其然卻說不出所以然。

為了跟學生多講解一些新媒體帶來的影響,近一兩堂講解了已故法國思想家波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的擬像論。起初,只是想粗粗示範新媒體可以發生何種影響,誰知學生們並不滿足於粗淺的初步理解,向我追問擬像論裏每種擬像的細致差異。做為老師,只好多走幾步,把理論梳理得再清楚一點。

波德里亞的擬像論,背景放在文藝復興至現代的幾百年媒體變革,着眼點是媒體商品的地位。實在,新媒體挑戰了傳統社會對原創物和仿冒品之間的區分和理解,讓我們看清楚自己消費着的文化商品其實是怎麼樣的東東。這對我們理解原創與二創之間的矛盾尤有幫助。

按維基的資料,波德里亞在《象徵交易和死亡》這本書提到三種擬像:仿冒品、生產品和模擬品。

「仿冒品」(contrefaçon)是文藝復興至工業革命期間獨有的擬像。在這個時代,「原始物」跟「模仿它的替身」是分裂的,是對立的。及至工業革命之後,人類能大量複製高精品的產品,「生產品」(production)不再是原始物的反映或仿冒,所有物體彼此都是擬像。來到後現代社會,我們有的是「模擬品」(simulation),原始起源以幻覺形式再現,也就是我們今日所說的各種虛擬,例如動畫、電影、電玩、網絡。波德里亞稱這個時代「過度真實」(l'hyperréel),在這樣的「過度真實」中,「存有物」跟「外觀」之間的差異已被廢除,其符號系統是封閉的,並不指向外在的現實,因此波德里亞在晚年嘲諷世界說:「超真實已死。所以,超真實萬歲!」(L'hypperréalité est morte. Vive l'hyperréalité !)

我嘗試參考索緒爾的符號論和國內美學大師楊春時的審美符號論,配合自己的觀察,以能指、所指、真實(至高意義)等觀念把波德里亞所說的三種擬像的差別再演繹一遍。所謂能指(Signifier),就是一個符號的形式,例如十字架在形式上只是一個十字;所謂所指(Signified),是符號的意義所在,比如十字架的所指就是基督的愛。符號的意義可以稀疏,也可以極其豐富。現代社會高揚理性,出乎我們意料之外,這沒有令世界萬物的意義豐富起來,而是世界豐富的意義被理性壓抑而損耗得體無完膚,變得極其荒疏。人服從理性得以提高經濟生產力,卻也因為容許理性過度壓制意義而變得情緒化和失落。個人覺得,這正好是為甚麼語出驚人不按理出牌的特朗普會勝出美國總統大選,因為大家被理性壓得透不過氣,想要在特朗普身上尋回自身的存在意義和價值。

因為波德里亞的理論涉及真實或者存在意義這類概念,因此波德里亞的理論不是單純的社會科學理論,而是哲學的理論,涉及了人類世界非理性的一面。

以下是我對三種擬像的理解:

仿冒品

每個仿冒品皆只是能指而已,因為仿冒技術無法充份仿真,它本身不被認為具有自足的意義,它作為能指,指向那具有完美形式的原創物,只有原創物被認為擁有一種終極的真實意義。由於原創物本身具有形式,又具有至高意義,它同時是能指也是所指,因此不被認為是符號而是自足的存在物(雖然實則上都是符號)。

舉例說,蒙娜麗莎之仿作膺品,因為其仿冒技術無法完美仿真,例如簽名不似真品或者油彩顏色存在瑕玼,它被拆穿不是真品,被剝奪持有至高意義的資格,因此它只餘下一個形式,只能當個指向達芬奇原作的能指。當一個符號的意義在外面不在自己裏面,它就只是個符號而已,不被認為有靈魂的真品。仿作膺品只能指向外在真實世界的某個原作,從原作身上間接獲得一丁點兒的價值。

反之,原作雖然也只是符號的能指(形式),但因為其形式達至完美,它被認為擁有無上意義和價值,成為一個具有豐富意義的所指。

按楊春時之說,當一個符號同時是能指,也是所指之時,人便為之着迷。確實,蒙娜麗莎原作有如神作一樣被人們供奉着,只因為人們認為像神一樣的價值和意義都在這畫作身上。

生產品

生產品的特徵有二,一是大量複製,第二是工藝完美,形式上做到每個複製品都完全相同和精美。因為其形式之精美,它被人認為如真品一樣,就這樣打破了仿冒品和原創物之差別。

生產品雖然形式精美,看起來已經與真的差不多,但它還沒有取代外在於它的那個至高的真實。

例如,許冠傑的歌是一種真實,但其大量複製之唱碟錄音幾乎沒有失真,有如真的一樣,結果唱碟作為生產品,看上去它兼具了完美的形式和至高的意義。不過,生產品也沒有完全取代許冠傑親身唱出的歌。

作為符號,生產品具有完美形式,因此是個完美的能指,雖是大量複製,但它被認為寄宿了歌手的靈魂,自帶至高的意義,因此它同時是其所指。能指與所指結合,對受眾的內心產生強大作用力,使人為之着迷,並珍而重之的看待每張唱碟。

按波德里亞的說法,生產品儘其量只是威脅着原始模版的真實地位而已,並沒有取而代之。

模擬物

模擬物的製作技術使人造符號的形式/能指看起來比任何真品更加真實,因此它自帶至高意義,是能指和所指的結合物,能使人為之着迷。

模擬物跟生產品的差異,在於它的存在先於任何真實世界的真品,而且它自己已是美得難以置信的自足存在物,有了它,有沒有真品已無關重要。

模擬物使真實與人造符號(representation)之間的界線完全地消除了。生產品只是威脅着真品的地位而已,但模擬物卻完全地使真品的存在成為無關宏旨。或者這樣說才對,只要夠精美,虛擬即真實。虛擬偶像初音和巴斯光年都是模擬物的典型例子。

波德里亞擬像論建立在世界有一外在真實的前設之上。三種擬像的區別在它們與外在真實世界之關係。彭改為隨楊春時的審美符號論以符號的能指所指關係說明三者的區別。所謂終極意義或自足的存在物,是波德里亞所說的profound reality ,說的就是人在使用符號時所追求並為之著迷的那些意義。

現代社會講求效率,學術界的社會科學操作員愈來愈多,哲學家卻買少見少,讀文史哲的人也愈見稀少。偏偏,人並非純理性的生命體,人的生存的重要一環就是對意義世界的創造和追尋。在失去了哲學家之世代,理性世界將愈發猖厥,把弄權力操弄所有它能操弄的事物,使世界寸草不生,而非理性世界也必在黑暗中對理性世界進行永無止盡的反擊,兩者之間的鬥爭,總有一天必波及整個世界,把全部人類吞噬淨盡,片骨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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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否需要用謊言去打擊說謊嘅敵人,難道

現時香港情況,正是全面學習中國文革時期的惡行,口口聲聲要民主,其實係自我民主,不需守法,大話連篇,候德健說得不錯:我們是否需要用謊言去打擊說謊嘅敵人,難道事實是不足夠?

泛民也不是好東西,它是常用謊言手段的傢伙!

萬大有商量
萬大有商量 2019/06/20

年青真是好 充滿活力

彭彭
彭彭 2019/06/19
@我係你舊生...

感謝同學... 等候下一個風和日麗的自由寫作時代來臨吧(完全不知何時)... 現在是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