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力量 第一章 你不是你的頭腦

2017/03/14 21:52:55 網誌分類: 當下的力量
14 Mar

 

開悟的最大障礙  

開悟——到底是什麼?

有一個乞丐在路邊行乞了三十年。有一天一個路人經過。“賞我幾個零錢吧?”乞丐喃喃地說,順手伸出了他那頂老舊的球帽。“我沒有東西可以給你,”路人回答說。接著就問道:“你*股坐著的是什麼?”“沒什麼,”乞丐  回答。“只是口舊箱子,從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坐在上面。”“你打開看過 嗎?”“沒有,”乞丐說。“何必呢?裡邊啥也沒有。”“打開看一下,”路人堅持著說。乞丐勉為其難地撬開了箱子,這時他喜出望外,滿臉狐疑,因為他看到箱子裡裝滿了黃金。

我就是那個沒有什麼可以給你,卻叫你看寶箱裡面的路人。我指的不是這個寓言裡有形的箱子,而是與你更貼身的寶箱——你的內在。

“可是我並不是乞丐呀,”我知道你會抗議。

凡是還沒有找到他們內在真正的財富,也就是存在燦爛的喜悅,和伴隨而來不可動搖的平安的人,就是乞丐,即使他們擁有龐大的物質財富。他們無視於內在已經擁有的,不僅包含,而且還遠超過世間財的無限量的寶藏。他們向外攀援,追尋片面的享樂或滿足、肯定、安全感或愛。

一提起開悟這個字,我們便會在觀念中產生超人成就式的幻覺,我執喜歡保持這樣的方式,可是開悟只不過是與存在合一時覺受到的自然狀態罷了。它是一種與不可蠡測、不可摧毀的東西聯系的狀態。那個東西,說來幾乎是矛盾的,它既是你,卻又無超過你,它在名相之外能夠找到你的本性。這份聯系感的喪失,滋生了你和你自己以及你和世界分裂的幻相。你便會有意識地感知自己是一個孤離的碎片。恐懼因此而生,內在和外在的沖突變成了常態。

我甚愛佛陀用“離苦”這麼簡單的兩個字,把開悟給定義出來。這裡面沒有任何超人的影子,對嗎?當然就定義而言,它並不完整。因為它只告訴了你開悟不是什麼:不是受苦。然而卻沒有說明受苦之後,剩下的又是什麼呢?這一點 佛陀卻避而不談,他的沉默暗示了你必須自己去找出來。他使用反義,為的是不讓你的頭腦把它制造成一個可以去相信,或者一個超人般的成就,一個你無法企及的目標。可惜絕大部分的佛教徒無視於佛陀的苦心孤詣,卻一逕地相信開悟非佛陀莫屬,與他們無緣,至少這一輩子甭想。

你提到“存在”(Being)這個字,你可以解釋它的意思嗎? 

存在就是永恆的,無所不在的一體生命,它超越那個充斥著無數形相且受制於生死的生命。然而本體不僅超越形相,也以最內在無形且不滅的本質,存在於每一個形相的內在深處。這意謂著它是你當下就可以觸及的最深處的自我和自性。不過不要企求透過頭腦去掌握它。不要試圖去了解它。只有當頭腦靜止的時候,你才能知道它。當你臨在,當你全然而深刻地專注在當下的時候,存在才能被感覺到。不過它絕不可能被心智頭腦所了解。如果能夠對存在的覺知失而復得,並且安住在那個“覺受的體悟”的狀態,就是開悟。

你說的“存在”指的是神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你不直說? 

神這個字經過數千年的濫用,它的意義已經蕩然無存了。我偶爾會用,不過情 況極少。我說的濫用,指的是那些無緣一窺神所蘊含的那個無限靈性的人,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信誓旦旦地使用它。再不然,就以一副“予豈好辯哉”的態度,與人爭辯。這種濫用導致了荒謬的信念、主張、和我執的幻相,比如說“我的或我們的神才是唯一的真神,你的神是假的。”再不然就如尼採所宣稱的,“上帝已死。” 

神這個字已經變成了一個封閉的概念。只要這個字脫口而出,就立刻創造了一個形象出來。或許,出現的不再是那個白須的老者,卻依然是個自外於你的某個人或某個物的形象,當然,這個某人或動某物幾乎千篇一律的是男性。

這個字所蘊含的不變實相,絕不是神或存在,或任何文字可以定義或詮釋的。所以唯一重要的一個問題在於這個字所指涉的那個(That),對你的體驗究竟是一個助力亦或障礙?它是否指向一個超越它自己的超驗實相?還是它太過於便 給,反而落入你頭腦裡的一個概念,好讓你相信它,奉為心理的偶像呢?

存在這個字無從解釋起,神這個字也一樣。然而,存在的優勢是它是一個開放的概念。它不把那不可限量的無形,化約成一個有限的實體。你不可能用它塑造出一個形象出來。它不為任何人所獨佔。它是你的本質。它就像你本身的臨在一樣,當下就可以觸及的。它是先於我是這個,或我是那個之前的我是。因此由存在這個字到存在的經驗之間,只隔著一小步。

體驗這個實相的最大障礙是什麼? 

是我們對心智頭腦的認同。它使思想變成強迫性。無法停止思想是一種可怕的痛苦。可是幾乎每個人都飽受這種痛苦,但是反而視為平常而習焉不察。這種持續不斷的思想噪音,阻擋著你,使你無從發現那個與存在不可分割的內在寧靜。它也創造了一個心造的假我,因而投下恐懼和受苦的陰影。這方面稍後再做更詳細的審視。

哲學家笛卡兒在提出他的名句:“我思,故我在。”的時候,自信已經找到了最根本的真理。事實上,他表達的是最基本的謬思:把思考等同於存在,並且把身份認同等同於思考。強迫性思考者,這幾乎是每一個人的寫照,活在一個 明顯的孤離狀態,活在一個問題與沖突不斷,一個瘋狂而復雜,一個反映了心智頭腦不斷支離的世界裡。開悟是一個圓滿的狀態,是一個由“合一”而達到平安的狀態。也就是與生命的外顯層面——這個世界,以及你最深處的自我合 一,並且與生命的隱含層面(原始狀態)——存在的合一。開悟不僅只是受苦和 內外沖突的了斷,也是不斷思考苦牢的終結。這樣的解脫簡直不可思議! 

心智認同創造了一個由概念、標簽、形象、文字、批判和定義所組成的不透光 的屏幕。它陰絕了所有真正的親密關係。它隔閡了你和你自己,你和你的同胞,你和大自然,你和神的關係。這一道思想的屏幕,創造了孤離的幻相—— 那個造成了你和“他人”是完全獨立的區隔的幻相。這也使你遺忘了一個核心的事實,就是在外形和各自不同的形式層面之下,你與萬有皆是一體的事實。我所謂的“遺忘”,指的是你不再感覺你和這個不言自明的事實合一了。也許你相信它是真的,可是你不再知道它是真的。信念固然可以帶來寬慰,可是只有透過親身的體驗,它才能釋放你。

思考已經變成了一種疾病。當事情失去平衡的時候,疾病便因應而生。例如:身體裡的細胞分裂和增殖是正常的,可是當這個過程無視於整個有機體,而持續地快速增生的話,我們便生病了。

注:心智如果運用得當,是一個超級利器。然而如果誤用了心智的話,卻極具摧毀力。更正確的說法是:問題不在於你使用了你的心智——一般而言你根本沒有使用它,而是它在使用你。這就是疾病。你相信就是你的心智頭腦。這是一個幻相。這個工具已經反客為主掌控你了。

我不苟同這種說法。我跟大多數人一樣,有很多漫無目標的思考,這是真的。不過我仍然能夠選擇運用我的心智頭腦而有所得和有所成就,而且我經常這麼做。

會解謎語或是制造原子彈,並不表示你會運用你的心智頭腦。頭腦就像喜歡啃骨頭的狗一樣,喜歡啃問題。這也是它能夠解謎語和制造原子彈的原因。這兩者你都沒有興趣。我請教你:你能夠隨心所欲地擺脫你的頭腦嗎?你找到了控制頭腦的“開關”嗎?

你是指停止全部的思考?沒有,我不能。只除了極短暫的一刻。 

那麼頭腦就在使用你。你無意識地與它認同了,因此你甚至不知道你是它的奴役。這幾乎就像你不知不覺地被附了身一樣。你錯把附身的實體當做自己。當你明白你不是那個附身的實體——思考者的時候,就是自由的開始。知道這一點使你能夠觀察這個實體。你開始觀察思考者的那一刻,便啟動了一個更高的意識層面。然後你就開始明白,還有一個超越思想,而且更寬闊的智能境界。相較之下,心智頭腦只是這個智力的滄海一粟罷了。你還會明白所有真正重要的事物——美、愛、創造、喜樂、內在的平安——都來自於頭腦之外。你便開始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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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脫心智的牢籠

“觀察思考者”是什麼意思?

如果有人告訴醫生:“我聽到腦袋裡有個聲音。”這個人八成會被送進精神病院。事實上,幾乎每一個人都以相當類似的方式,聽到頭腦裡有一個或好幾個聲音:那個不由自主的思想過程。而卻不明白你擁有停止這個持續不斷的獨白或對話的力量。

你或許在街上碰過這種滔滔不絕或自言自語的“瘋”人。其實你和所有其他的“正常”人,跟他都是半斤八兩。差別在於你是無聲式的。你做的是無聲的評論、猜測、批判、比較、抱怨、好惡喜厭等等。聲音不見得與你當時所置的情 境有關,它可能是在回憶過往,或者預演、想象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況。經常想象事情出了差錯,或者出現負面的結果,這叫做杞人憂天。往往這一條音軌裡這伴隨著影像,或者“心裡電影”。即便這個思想的聲音與你處身的現況有關,也會被它以過去之名逕加文化詮釋。這是因為思想的聲音,屬於你被制約了的頭腦。而你的頭腦是你所有過往的歷史,和承襲得來的集體文化心智頭腦模式的結晶。所以你就透過歷史的眼光來看待和批判現在,而得到了一個完全 被扭曲了的觀點。說這個聲音是一個人最可怕的敵人並不為過。許多人在腦袋  的折磨下度過一生,飽受它有增無減的攻擊、懲罰,終至耗盡生命的能量。這就是許多不足為外人所道的悲慘、不快樂、和疾病的根源。

好消息是你能夠把自己從你的心智牢籠裡掙脫出來。這才是獨一無二的真解脫。你現在就可以踏上第一步。開始盡可能地傾聽你腦袋裡的聲音。特別注意任何一再重復的思想模式,多少年來一直在你腦袋裡重彈的老調子。我說“觀察思考者”正是這個意思。原來的說法應該是:傾聽你腦袋裡的聲音,在那裡出庭見証。

當你傾聽的時候,要沒有分別心地聽。也就是說不要批判,對你所聽到的不加批判或譴責。因為你一開始批判,就意謂著同一個聲音從後門趁虛而入了。你很快就體會到:聲音在那裡,而我是在這裡,傾聽它,觀察它。這個對“我是”(I am)的體會,這個對你自己臨在的感知不是一個思想。它源自頭腦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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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你傾聽一個思想的時候,你覺知的不僅是這個思想,也深知到那個做為思想見証人的你自己。一個新的意識向度進來了。在你傾聽思想的同時,你感覺到一個意識的臨在,那個一直都在思想之後或之下的深處自我。思想隨即喪失了掌控你的力量,而急速地止息。這是因為你已經不再透過頭腦的認同,而付予它能量的緣故。這就是不自主和強迫性思考終結的開始。

當一個思想止息的時候,你經驗到一個心智流的中斷——一個“無心”的間隙。 

這個間隙一開始很短,或許只有幾秒鐘,可是它會逐漸延長。當這個間隙發生的時候,你便感覺到一種內在的寧靜和和平。這是你感覺與存在合一的自然狀態的開始。通常這種狀態會受到頭腦的蒙蔽而模糊。如果加以練習的話,寧靜感和和平感就會加深。事實上,它的深度是無底的。你也會感覺由你內在深處升起一股微妙的喜悅之流:存在的喜悅。

這不是一種類似恍惚的狀態。完全不是。你的意識不但沒有喪失,情況正好相反。如果和平的代價是意識的低落;如果定靜的代價是生命力與警覺性的缺乏,那麼便不值得擁有。在這種內在的聯系狀態之下,你會比在頭腦認同狀態下更加機警和覺知。你是全然的臨在。它同時也提升了我們能量場的波動頻率,它賦予生命給我們的肉體。

當你更深入這個被東方稱之為無心的境界時,你就體會到純意識的狀態了。你在那個狀態中感覺自己的臨在充滿了無比的喜悅和強度。你所有的思考、情感、你的肉體和外在的世界,相較之下變得無足輕重了。不過這是一個無我的狀態,並非自私(有我)的狀態。它把你帶到一個超越過去你所認為的“你的自我”的境界。那個臨在實質上就是你,卻同時又無以名狀地大過於你。我試著要傳達給你的,聽起來也許矛盾百出,甚至於自相抵觸,不過我沒有其他的方式能加以表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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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除了使用“觀察思考者”的方式之外,也可以把注意力的焦點引導到當下,來創造一個心智流的間隙。你只要深刻地意識到當下這一刻就可以了。這是一個有深度滿足感的修習。你借著這種方式,把意識由頭腦的活動上引開,而創 造了一個無心的間隙。你在這個間隙裡,處於高度的機警和覺知之中,卻沒有思考。這就是冥想的精髓。 

你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找一項例行的活動,來做這個練習。把你全副的注意力,擺在一個通常只是一個過程的活動上,讓這個過程變成一個目的。舉例來說,每當你在家裡或公司上下樓梯的時候,密切注意你的每一個步伐和動作,甚至於你的呼吸。全然地臨在。再不然,洗手的時候注意每一個相關聯的感官知覺:水的聲音和感覺,你手部的動作,肥皂的氣味諸如此類的。甚或在你上車的時候,關好車門之後暫停一會,觀察你呼吸的進出。覺知到那個寧靜卻威力十足的臨在感。有一個標准可以用來度量你這個練習的成功與否,那就是:你感覺到內在和平和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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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你的開悟之旅中,最重要的一個步驟就是:學習不認同你的頭腦。你每創造一個心智流間隙的時候,開悟之光就變得更強。

有朝一日,你會像看到一個耍寶的孩子一樣,對你頭腦裡的聲音莞爾一笑。這意謂著你不再把你心智的內容看得那麼認真了。因為你的自我感並不依附它而存在。

開悟:超越思想

難道思考不是在世界上求存的要件嗎? 

心智頭腦是一個儀器,一個工具。它是為了一項特別的任務而用的。一旦任務完成,就要把它擱下。由此看來,我敢說大多數人的思考中,有百分之八十到九十,都是翻來覆去、一無是處的東西。而且更因為思考的失能和負面的性質,而使得大部分的思考都有百害而無一利。你只要觀測你的頭腦,就會發覺此一說法的真實性。它造成生命能量嚴重的耗損。

這種強迫性的思考,其實是一個癮頭。癮頭的特性是什麼?很簡單:你沒有停止它的選擇。它似乎比你還強。它還給你一個虛假的享樂感,那種以痛苦收場的享樂。 

我們何以會上了思考的癮頭? 

因為你跟思考認同。也就是說,你由頭腦的活動和內容中,汲取你的自我感。因為你相信只要一停止思考,你就馬上停止存在。你在成長的過程中,根據個人和文化的制約,逐步架構出你是誰的心像圖。我們不妨把這個虛幻的自我,稱為我執(ego)。我執由心智活動所組成,它只能透過不斷的思考而苟存。我執的意思因人而異,我在這裡用意指的是一個虛假的自我。它是我們與心智無意識的認同而創造出來的。

對我執而言,當下這一刻幾乎不存在。只有過去和未來被認為是重要的。這整個真理的逆轉,說明了一個事實:心智在我執的模式裡運作不良。它自始至終只關切著如何讓過去起死回生。因為設有了過去你又是誰呢?我執為了確保它的存續,為了從未來尋求紓解和實現,便不斷地把自己投射到未來。它說:“有朝一日,等這個、那個發生的時候,我就會快樂、和平、萬事如意了。” 即使我執好像在關切當下的時候,那也不是它所看到的當下:由於它透過過去的眼睛在看當下,所以它把當下完全曲解了。再不然就是把當下貶至達成目的的一種手段,而這個目的,始終都鋪呈在心智所投射出的未來。只要觀察你的心智就不難明白。這就是它一慣的伎倆。

當下這一刻掌握著通往解脫的鑰匙。可是只要你仍然是你的心智頭腦,你就找不到當下這一刻。

我不想失去分析和察辦的能力。我寧可學著讓自己用更專注的方式思考得更清晰,也不要失去我的心智。思想是我們最珍貴的天賦。人沒有了思想,只是變成另一種動物罷了。

心智的優勢,只不過是意識進化過程中的一個階段而已。我們的當務之急,是進入下一個階段,否則,被我們豢養成怪獸的心智,遲早會把我們給毀滅。這方面容我稍後再詳談。思考和意識不是同義詞。思考只是意識的微小部分而已。思想沒有意識無法存在,意識卻不需要思想。 

開悟意謂著超越思想,而不是掉入思想之下的另一個屬於動物或植物的層面。開悟的狀態裡,你仍然會在必要的時候,使用你的心智進行思考,可是卻以比 以前更專注、更有效率的方式進行。你多半只為了實用性的目的而思考。你擺脫了不自主的內在對話,你多了一份內在的寧靜。一旦你需要用到心智的時 候,特別是需要創造性的方案時,你會以幾分鐘的間隔,擺蕩在思想和靜止、心智和無心之間。無心就是沒有思想的意識。唯有以這樣的方式,創造性的思考才有可能。這是因為思想唯有在這種方式之下,才擁有真正的力量。當思想不再與更廣闊的意識領域接軌的時候,它便會快速地枯竭、瘋狂、而產生破壞力。

心智頭腦實際上是一部求生的機器。它對別的心智發動攻擊、進行自我防衛、 搜集、儲存、並分析資訊——這是它的拿手絕活,不過這根本不是創造。所有真正的藝術家,無論他們知道與否,那個創造的靈感都來自一個無心的地方,都來自內在寧靜。然後再由心智,把創造的驅力和洞見形之於外。即使最偉大的科學家,也宣稱他們是在心理的寂靜中,產生了創造性的突破。對全美知名數學家,包括愛因斯坦在內,進行的一項研究方法問卷調查,結果令人驚訝。調查發現“在創造性行為短暫而具決定性的階段中,思考只扮演了次要的角  色”。因此,我敢斷言,大多數科學家不具創意的原因很簡單:並不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思考,而是他們不知道如何停止思考。

你身體的奇跡、生命的奇跡,都不是透過心智與思考而創造和維系的。顯而易見的是,有一個遠超過心智,比心智更偉大的智能在運作。一個縱長只有千分之一寸的細胞,它的DNA 裡,何以蘊藏著足以填滿六十萬張書頁這麼多的指令?我們對身體的作用知道得越多,使我們越能體會身體內在運作的智能有多麼龐大,而我們知道的又是多麼微不足道。心智一旦與它重新聯系,就會變成一個神奇無比的工具。然後它教會甘拜下風,效勞於一個比它更大的層面。

情緒:身體對心智的反應 

情緒又是怎麼回事?我陷在情緒裡的時候,比陷在心智的時候多。 

我使用心智這個字,代表的不只是思想。它還包括了你的情緒,和無意識的心理——情緒反應模式。情緒在心智和身體的交會處生起。它是身體對心智的反應或者說,是你的心智在身體裡的反射。例如:一個攻擊性的思想或敵意性的思想,會在身體裡創造出能量的累聚,我們稱它為憤怒。身體開始准備戰斗。你在生理、心理上受到威脅的念頭,導致身體的收縮,這就是我們所說的恐懼的生理面。研究顯示,強烈的情緒甚至會造成身體的生化改變。生化改變代表了情緒的生理面或物質面向。當然,通常而言,你並不會意識到你所有的思想 模式,往往只能透過觀察情緒,你才能把它們帶進意識之中。 

你越認同你的思考、好惡、批判、言詮,也就是說,你越不能觀察意識的情況 臨在,你情緒的能量電荷就越強,無論你覺察與否。如果你無法感覺到你的情緒,如果你斷絕了與情緒的聯系,它遲早會以一個生理問題或病症的形式或事件,讓你在一個純生理的層面經驗到它。晚近有關這方面的論著已經很多,我們無需在此過多著墨。一個強烈的無意識情緒模式,可能會以一個外顯的事件,巧合地發生在你身上。例如,我觀察到某人攜帶了大量的憤怒,他沒有察覺,也沒有表達出來,那麼他很可能會遭致其他憤怒者莫名其妙的言詞或肢體攻擊。這是因為他們散發出強烈的憤怒波動,而被某人在潛意識裡接收,因而引爆了他潛伏在內的憤怒。

如果你在情緒的感覺上有困難,不妨先把注意力焦集在你身體內在的能量場上。從內在去感覺你的身體。這麼做也會讓你觸及到你的情緒。這方面我們稍後再加詳談。  

∽ 

你說情緒是心智在身體裡的反射。可是這兩者之間往往會發生沖突:心智說“不”而感受卻說“好”,或者相反的情況。

如果你真的想了解你的心智,身體會給你最忠實的反映。所以要審視你的情緒,最好是在你的身體裡感覺它。如果它們之間有很明顯的沖突,那麼思想是謊言,而感受才是真理。它雖然不是有關你是誰的至終真理,卻是你當時心智狀態的相對真理。

表相的思想和無意識心理過程之間的沖突,是習以為常的事。你也許還沒有辦法把無意識的心智活動,當做思想一樣帶入覺知裡。可是,它總是會以一個感受的方式,反映在身體裡面,好讓你能夠覺察。用這種方式觀察情緒,基本上就像我先前提過的傾聽或觀察思想是一樣的。唯一的差別在於:思想在你的頭腦裡,而情緒卻具有強烈的生理成份,因此它主要是在身體裡面感覺到。你可以在不被情緒掌控的情況下,容許它存在那裡。這時候的你,已經不再是這個情緒了,你是觀察者,那個觀測的臨在。做這個練習,會讓你所有無意識的部分被帶進意識的光照之下。

這樣來說,觀察自己的情緒和觀察自己的思想同樣重要了? 

對。要習慣性地自問:“這一刻,我的內在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問題會把你導引到正確的方向上。不過,不要分析,只要觀察。把你的注意力向內轉。感覺情緒的能量。如果沒有情緒在,再把你的注意力帶入更深的身體能量場裡面。這裡是通往存在的大門。

一個情緒通常代表一個被強化,且蓄滿能量的思想模式。更由於它蓄勢待發的能量,一開始並不容易保持足夠的臨在以便觀察。它想要掌控你,而它通常都會得逞,除非你有足夠的臨在。如果你因為缺乏足夠的臨在,而無意識的被拖進跟這個情緒的認同裡,這是常態,這個情緒就暫時變成了“你”。你的思考和情緒之間,往往會形成一個惡性循環:它們彼此喂養。思想模式以一個情緒的形式,為自己創造了一個放大了的映像,而情緒使用它的震動頻率,繼續豢養這個原初的思想模式。思想在情境、事件、或者被感知為情緒肇因的人身上,把能量喂給了情緒;情緒再把能量反饋給思想模式,如此周而復始。

基本上,所有情緒都是一個最原始而沒有差別的情緒的變型。它的根源是來自於失去了對我們那個超越名相的本來面目的覺知。因為它無差別的性質,所以很難找到一個精確的名稱,來描述這個情緒。“恐懼”相當貼近,不過除了一個持續性的威脅感之外,它還包含了一個深度的遺棄感和不完整感。也許單純地把它叫做“痛苦”不失為一個最適當的名稱,因為它和這個基本情緒一樣無 等差分別。去對抗或鏟除這個情緒的痛苦,就是心智的重大責任。這也是它疲於奔命的原因之一。可是它充其量也只是暫時地把痛苦給掩蓋而已。事實上,心智越費心盡力地想要擺脫痛苦,痛苦就越強。心智永遠找不到解答,它也不容你找到解答,因為它本身就是“問題”的一部分。不妨想象一個追查縱火犯的警官,而實際上,這位警官就是縱火犯。除非你停止從心智的認同裡,也就  是我執裡,汲取你的自我感,你不會有從痛苦中解脫的一天。如此你的心智才會喪失它的權位,而本體便以你真如本性的面目,不請自來。

是的,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了。我要問的是:那麼像愛、或喜悅等正面的情感,又怎麼說呢? 它們是你與存在有了內在聯系後,自然狀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每當你的思 想流產生間隙的時候 ,愛( love)和喜悅(joy)的驚鴻五瞥 ,或者短暫的深度和平(peace),便可能來臨。對大多數人來講,只有當殊勝大美當前、體能發揮到極限、甚或生死交關的當頭,才會引發出心智的“失語狀態”。這樣的間隙,才會出奇不意地發生。這裡內在的寂靜突然來臨。在這份寂靜中沁沁而出的,又一股微妙又強烈的喜悅、愛和和平。

通常這種時刻只是浮光掠影,一閃即逝。因為心智又忙不迭地履行它制造噪音的活動,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思考。在你沒有把自己由心智的鐵牢中解脫出來之前,愛、喜悅和和平便不可能滋長。不過它們並存是我所謂的情緒。愛、喜悅和和平,在一個比情緒更深的層面。因此你勢必先要全然地意識到你的情緒,並且能夠感覺它們之後,才能進一步感覺到那超越情緒的愛、喜悅和和平。情緒這個字的願意是“干擾”,它源自拉丁文的 emovere——“打擾”的意思。

愛、喜悅和和平,是存在的深層狀態,或者更貼切的說法是:與存在的內在聯系狀態的三個面向。在這種狀況下,它們沒有對立。這是因為它們源自於心智之外的緣故。情緒則另當別論,它是二元心智的一部分。它受制於對立法則。簡言之,就是有好必有壞的意思。因此在一個無明的、心智認同的情況下,往往被誤稱為喜悅的,其實只是痛苦/享樂的交遞循環裡,短暫的享樂罷了。享樂不同於喜悅的內發,它總是向外攀援而來的。同一個事物,今天帶給你享樂,明天卻讓你痛苦,或者是離你而去,讓你在匱乏中痛苦。而那被稱之為愛的,也許能帶給你一時的歡樂和刺激,可是它畢竟是一個上了癮的攀緣,在極度需求的情況下,可以瞬間由愛生恨。許多“愛”的關係在蜜月期結束之後,便在愛、恨、吸引、攻擊之間擺蕩。

真愛不會讓你受苦。它怎麼會呢?它不會在瞬間轉愛為恨。真正的喜悅,也不會變成痛苦。我曾經說過,即使在你開悟之前——在你解脫心牢之前——你也 許淺嘗過真愛、真喜悅、或者深度的內在和平,它雖靜止卻生機昂然。亮相都 是你真如本性的面向,卻遭到心智的蒙蔽。即使在一個“正常”的愛癮關係裡,也會覺受到一種更純真、更不可毀滅的片刻。不過它們也只是春光乍現,隨即又被心智的干擾遮蔽了。你也許有如失去瑰寶之痛,或者你的心智會說服你說,畢竟這只是一場空幻。事實上,它既不是空幻,你也不可能失去它。它是你自然狀態的一部分,它可以被心智遮蔽一時,卻永遠無法被摧毀。縱或烏雲鋪天蓋地,太陽卻不曾消失。而太陽就在烏雲的另一端。

佛陀說痛苦或受苦,源自於欲望和渴求,所以斷欲是離苦的究竟之道。

所有的渴求,全都是心智為了取代存在的喜悅,而向外境和未來尋求救贖或成就。只要我還是我的心智,那麼我就是那些渴求、那些需要、那些匱乏、脆弱,和厭離。離開它們,便沒有“我”。我只是一個可能性、一個有待實現的潛力、一顆尚未萌芽的種籽。處於這種狀態下的我,即使對解脫或開悟的欲求,都只是另一個要在未來付諸實現或完成的渴求。因此,切勿尋求欲望的解脫,或“達成”開悟。要變成臨在。以心智觀察者的身份臨在。而不要套佛陀的話:要當佛陀、要當“覺醒者”——佛陀這個字的本意。

自從人類由恩典的狀態中墜落,而進入時間和心智的領域,喪失了對存在的覺知,便被痛苦折磨了億萬年之久。人類在痛苦中,視自己為了無意義的斷瓦殘片,在一個疏離的宇宙中,斷絕了自己和源頭以及彼此之間的聯系。

只要你與心智認同,也就是說,只要你在靈性上是無意識的,你便難逃痛苦的藩籬。我所談的主要是指情緒的痛苦。它是生理痛苦和生理疾病的元凶。怨憎、恨、自憐、愧疚、憤怒、沮喪、嫉妒等,甚至最輕微的惱怒,都是痛苦的 形式。而每一個享樂或情緒的“high”裡都潛伏了痛苦的種籽:它們是一體的兩面,必將應時而顯。

任何一個曾經藉毒取“駭”(high)的人,都知道駭的盡頭就是漏(low),樂極生痛的道理。也有許多人,由親身的經驗得知,一份親密關係居然會在反掌之間,由享樂的源頭變成了痛苦的淵藪。從一個更高的觀點來看,正、負兩極都是底層痛苦的一體兩面。而這個底層的痛苦,與心智認同的我執意識狀態是如影隨形、不可分割的。

你的痛苦有兩個層面:一層是你現在創造的痛苦;另一層是仍然活在你心智和身體裡的舊痛。停止制造眼前的痛苦,並且瓦解舊痛——就是我接著要探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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