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的保羅達羅馬人書

這幾天，夏語雪友人的FB十分熱鬧，友人只發一個帖，話沒想到一周內爆出270個以上的回應。

那麼，帖子關於甚麼？大意是說華人傳統唔太介意同性戀，前提是別太張揚。友人的理據，其實挺簡單的——就如紅樓夢，也有賈寶玉與蔣玉菡的男男情節。

不過，似乎議題惹火，論點是甚麼沒有多大關係。友人朋友多，在他的朋友圈中，有熟悉儒釋道的，有不婚同志，有法學專家，也有虔誠基督徒。儒家觀點引發了好些討論，但還不及耶教觀點惹火，尤其是講到新約使徒保羅寫下的羅馬書。

夏語雪12歲受洗，現在雖然沒怎麼參加教會，但總算認真讀過聖經，覺得一般教會人士，對聖經教義的理解，不能說是錯，但卻流於片面。

一般，教會反對同性戀行為，基於羅馬書一章26至27節：「因此，上帝任憑他們放縱可羞恥的情慾。他們的女人把自然的關係變成違反自然的；27男人也是如此，放棄了和女人自然的關係，慾火攻心，男的和男的彼此貪戀，行可恥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這逆性行為當得的報應。」

這兩節聖經，保羅選詞十分含糊，行文沒有採用同性行為這類意思明確的詞語，而是相信讀者有足夠背景知識，能懂他說的是甚麼。用文化研究的術語區分，這是所謂的高情境文化（High Context Culture）用語——我不把話說白，你懂的！不過，縱然保羅說的不明確，但我們很難說，這不是在講同性戀。

然而，假使保羅確實在講同性戀，那又如何？夏語雪覺得，一般教會信徒混淆了律法和教導，也把律法和福音的優次倒轉了。

首先，羅馬書是保羅給羅馬城信徒寫的一封信，是給信徒提出生活指導的信件，即是說，羅馬書不是一部律法書，並沒有與摩西五經對等的地位。事實上，主耶穌曾說：「律法和先知到約翰為止，從此神國的福音傳開了，人人努力要進去。」（路16:16）意思是說，在新約時代，律法雖然重要，但舊約律法不會再有新增條文，而且在施洗約翰以後，是救贖的福音時代，焦點由律法轉到福音。那麼，保羅所提的兩節經文，極其量只能算是教會教導，而不是律法。

假若我們認真把羅1:26-27多看一遍，就留意到經文內有「上帝任憑他們…」的說法，而且提到有關行為的罰則時，只是提出「就在自己身上受…報應」。換言之，即使同性戀有問題，這不是信徒該管的事，因為上帝也容許他們放縱，而且就算有報應，也屬自招的報應，並不是外人給的報應。

另一個問題：為何羅馬書一章無端白事提及同性戀行為呢？

檢查前文後理，可知羅馬書一章下半部分的主旨，是對某一類人提出批評：「他們雖然知道上帝，卻不把他當作上帝榮耀他，也不感謝他」（羅1:21）。受保羅批評的人，還有以下特徵：「裝滿了各樣不義、邪惡、貪婪、惡毒，滿心是嫉妒、兇殺、紛爭、詭詐、毒恨，又是毀謗的、說人壞話的、怨恨上帝的、侮辱人的、狂傲的、自誇的、製造是非的、忤逆父母的、頑梗不化的、言而無信的、無情無義的、不憐憫人的。`」（羅1:29-31）

既然羅馬書屬於高情境文化的信件，保羅所批評的人，必定是羅馬城讀者一聽就知是誰的人。回歸當時羅馬城信徒的處境，相信這類人講的就是羅馬城的非信徒。羅馬帝國曾有好長一段時間容許公民以非公民男性、奴隸、男孩滿足性慾。相信，保羅在羅馬書一章提及同性戀，只因目中無神的羅馬人，同時也流行這些傷害他人的同性戀形式。

夏語雪認識好些同志朋友，在他們身上，我感覺不到邪惡、貪婪、無情無義之類的惡行。當時的羅馬人不好，難道我們就因為羅馬人有同性戀文化，我們就把各種罪名都強加在同志朋友身上嗎？

我認為，信徒讀羅馬書一章，也該讀羅馬書14：1：「信心軟弱的，你們要接納，不同的意見，不要爭論。有人信甚麼都可吃；但那軟弱的，只吃蔬菜。吃的人不可輕看不吃的人；不吃的人也不可評斷吃的人，因為上帝已經接納他了。你是誰，竟評斷別人的僕人呢？他或站立或跌倒，自有他的主人在，而且他也必會站立，因為主能使他站穩。」

其實，整個新約聖經歷史的走向，是一個不斷地為外邦人「完全」律法的歷程。所謂「完全」，近乎APPS軟體更新，並不是把對象APPS卸載，而是修正它，令它的功能更符合新的需要。在新約歷史中，更新律法或生活原則的例子很多，例如不潔之物不再不潔、不要求外邦人守割禮等等，大方向是免除外邦人遵守猶太人舊約律法的要求，從而適應福音往外邦傳開的需要。

本來，法律是為人的集體好處而設，但法律在任何時代，都具有處境屬性，即它只對應當時社會的特殊處境來規範行為，因此所有法律都有必要隨時代變化而更新。以色列人的舊約律法也不例外，它本來是為了適應舊約時代以色列人的實際生存處境而設的，但未必適合將之普世化，要求普世人類遵守。因此，當時的以色列人不吃豬不吃血，但當代華人教會不會禁止信徒吃豬紅。

在新約福音裏，耶穌與使徒保羅提出了愛神和愛人兩點，作為律法最核心的原則，實在是為了讓新約信徒能適應各地各時代不同的生活處境，容許信徒以愛主和愛人為原則，自行去訂出符合神和人雙方意志的生活準則。

其實，耶穌在世傳道三年，最辛苦的工作，莫過於與執着於律法和罪的法利賽人辯論。如今，信徒讀完新約聖經，難道不但不依從耶穌的做法，還反過來模仿法利賽人嗎？

*2018-12-05彭彭以夏語雪筆名刊於線報 http://www.linepost.hk/index.php/blogger/5879-yn181205b08之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