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吧 (2) - 第八章 - 別人的故事
“我要跟我的女友華分手！”眼前這位胡小姐咬牙切齒地說。
“為什麼？”莫離問：“你對她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她是一個賭徒。”
莫離點點頭，鼓勵她說下去。
“說得動聽是職業投資者，說白了就是一個全職賭徒。”胡小姐掐著手指尖：“白天炒股票，晚上炒外匯，24小時全天候擺弄著手機「落盤」。”
“她說她現在這麽辛苦，全是爲了我們的將來。她讓我給她時間，說只要等到一個機會，大大撈一筆，然後便退休，跟我環遊世界去。”
“她根本不明白，我根本不指望她發達----我要求不多，就是想要一個穩穩定定正正常常的伴侶，陪我吃喝玩睡，慢慢一步一步老去。”
“這要求很合理。”莫離說。
“她却說我沒大志，不支持她，阻她發達。”胡小姐握緊拳頭：“我不稀罕錢，卻稀罕她的健康。”
“明明跟我同年，樣子卻比我老上十年。為什麼？不就是不知保重身體？不是不吃不睡，就是暴吃暴睡。”
“這樣真的很不好。”莫離表示贊同。
“糖尿病、膽固醇、血壓高，四十不到的人，卻有著五、六十歲老人的身體。”
“我真的不敢想像----將來的日子，即使再有錢，她也是百病纏身，要我整天伴在病床前，伺候她吃飯喝水大小二便……”胡小姐咬著唇：“我死也不想要這樣的將來！”
莫離說：“問題的確在對方身上----你嘗試過坦坦白白把心裡的憂慮告訴她麼？”
“說了又如何？”胡小姐氣憤地說：“她心情好時說我是杞人憂天，心情差時還直說我在詛咒她呢！”
“這樣麼？她真的有點不講道理。”
“莫博士，我應該離開她麼？”
莫離看著她的眼睛：“你不應該問我，應該問你自己。”
“問我自己？”胡小姐垂眼：“我愛她，我知道；她愛我，我也知道。”
“可是，不管多愛也好，我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不一致，也完全不能協調，再愛下去，只會更加痛苦。”
“你懂得這麽想，是很理智的表現。”
“好，我明天便去跟她說分手。”胡小姐咬咬牙。
莫離輕嘆了口氣。
----這句話，胡小姐已向她說了第三遍……
當天晚上，莫離便把胡小姐的故事告訴明空，當然，為保障病人私隱，名字都是杜撰的。
----明空天資雖高，但對於感情事，卻恍如一個幼兒園學生，你看她對待顏心羽，只懂一直逃避便知道。莫離現在給她灌輸一些現今世代的愛情觀念，主要是希望她能多瞭解，什麼是“愛”、什麼是“情”，不致走了岔路……
不單是莫離，一些半醉的酒客也喜歡扯著明空，硬要給她說故事。
明空並不抗拒，雖然仍是冷著臉，但從她的眼睛可以知道，她正被那些悲歡離合所吸引，並嘗試從中領悟出一些道理來……
“……即使嘴裡不說，但我也知道，她一直嫌棄我沒出色……”馮小姐捲著大舌頭。
“我的字典裡沒有昨日，也沒有明天，只有現在----我沒有正職，只會偶爾找些散工，僅够應付日常生活便算。”
“我覺得這世界很大，很吸引，值得去看去欣賞的東西很多，人們把時間花在工作賺錢，實在是浪費生命。”
“我的座右銘是玩玩玩，玩到生命結束前一秒……”
“她跟我卻剛剛相反。”馮小姐乾了半杯伏特加。“她的人生按步就班，走一步算著下一步，工作、進修、置業、移民、退休，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當然，除了遇上我……”她瞇著眼睛笑：“她常說，我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意外。”
“她從未遇見過像我這麼「灑脫」的人----呵呵，喜歡的時候，就叫「灑脫」，到不喜歡的時候，便叫「脫線」。”
“我並不在她的人生計劃當中，我知道，爲了我，她已修訂了許多細節。”
“但大方向還是不變----賺錢、儲錢、像一隻工蜂一樣儲量過冬。”
“她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娛樂，總是努力努力，天天向上。”
“甚至連生病，她也會覺得有罪惡感。”
“一開始，我們已清楚知道，兩個不同世界觀的人，根本走不遠。”馮小姐半垂著頭：“卻怎樣也想不到，離離合合，拖拖拉拉，竟也快三年。”
“我有嘗試為她改變自己。”
“我找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天天準時上班下班，但不到兩星期，我已覺得窒息。”
“她也曾爲我作出改變。”
“她向公司請了兩個月大假，跟我到非洲流浪。”
“才十天，她已哭著要回香港。”
“愛情，到底是什麼？”
“所謂的「戀愛專家」會告訴你----”馮小姐扳著手指頭：“是包容、是遷就、是互補。”
“讓我來告訴你，其實是「互燃」。”
“一句老歌很到位：「情像火灼般熱，怎燒一生一世？」”
“激情過後，以前的「小毛病」，都成了「眼中釘」。忍得下去就忍，忍受不了就只有分手。”
“什麼是「真愛」？一個完美謀殺自我的過程。”
“不問前因、不問後果、義無反顧，把「自我」光榮犧牲掉。”
“試問一個凡人，怎麼可能辦得到？”
“現代愛情故事，就是這麽一回事……”
這時候，明空想起了旭烈國的顏心羽。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顏心羽說：“只要你高興。”
“我要你入宮當皇帝的妃子。”
“什麼？”
“當我的暗棋，助我復仇。”
“……”
“只有你可以幫助我。”明空說：“事成之後，我們便離開皇宮，浪跡天涯，雙宿雙棲。”
“你不嫌棄一個不潔的女人？”
“我可以發誓。”
“不必，無論將來結果如何，我也甘心情願……”
明空一把搶過烈酒，仰首乾杯。火辣辣的酒精剖開胸膛，好蓋過心窩那一陣陣刺痛……
----顏心羽，自己真的可以放下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