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畫趣談

       那年十多歲,讀完中學不久,剛剛做事,某天在路上遇到一位鄰班男同學小周,他告訴我空閒去學習交際舞.問我有沒有興趣,還說正在上老師家的途中,地址就在附近,力邀我同行…我倆到埗.是一幢舊式唐樓..老師是一個四十左右的男人.小周介紹我跟他老師相識後..我就坐在一角..這裡的大廳很寬敞..足可放一張乒乓球桌…

老師啓動了音响…小周換完了一套衫褲..身型顯得格外消洒,想不到小周跟著老師扭動身軀會如此純熟…一定巳交了不少學費.

我也奇怪只有他一個學生的/?…我轉過眼發見廳中有一隻舞獅用的獅頭..抬頭看到一張大相..寫上某某拳種的嫡傳掌門人..看來是這位老師的父親...另一張相是這位老師穿上武術服裝拿著一個奬杯的合照.牆中還掛有一幅水默字畫…下款的是這老師的名字..心想他真是文武雙全..對於水默,讀書時也有老師教過..但畫竹還未學過…正當我觀賞入神之際,後面有隻手輕輕拍了我肩膀一下,轉頭是那位老師露出了一臉笑顏..還挺起胸膛,自我誇讚一番…再游說我跟他學..身旁的同學也略作推波助瀾..我覺學費可以接受..初級大慨是七堂計算…心想試試無妨…到周日,我就跟小周來到老師家..老師邊教小周跳.又走過來教我畫竹…老師先入房取來紙筆…那宣紙和筆我家都有..但老師說他的宣紙以批發價給我…筆也是專業用的也以批發價給我..我無奈地接受了..到第二次,我不見了小周上堂..只有我自己..那是中午時份..老師在宣紙上隨手畫了兩行默竹..

他畫竹是從下向上畫的..我也曾見人是從上往下畫…於是問老師..兩者有何分別..他以異常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說那是不正確的..又問我在別的地方學過嗎..我說只在同學家見過而巳..他笑了一笑,交帶我自己畫就走了入房..過了一會.一個看來像剛睡醒的婦人,頭髮蓬鬆,拖著一個剛學行的男孩走出….男孩坐在廳中玩皮球..婦人在看電視…老師可能去小睡吧…一會,婦人大聲叫了老師的名字..老師從房中走出..婦人說:"兒子把皮球抛了下街了"…再指示老師快去拾回來,老師連忙打開大門,跑下街去.

回想這師母,身型生得有些像今天電影明星元秋.高大健壯,老師正正像元華一樣瘦長,外表不像一個武夫..此時我的竹巳畫成一個森林了.可老師都沒有來看一眼…個半小時很快到了.老師說道,下次改在晚上學..他中午沒有空.

        那晚我又來到老師家,這裡很是熱鬧.一個女青和一少年在廳中大打出手..老師則在旁指導…我坐到桌旁..打開宣紙….等了一會,老師才跚跚而來…在紙上畫了一隻小雞…指示我照樣畫…轉身他又不知去了哪裡…我身旁還有個廿來卅歲的男子,別人稱呼他為大師兄..他正在用心寫大字, 一會他問起我的職業..他告訴我,在一酒家當厨師..看他樣字..算是憝厚一類..字體寫得一般. 此刻老師又出現在身旁了.看了一看,坐了下來,臨摹宋徽宗的瘦金體給大家看…寫了幾個,又跟我說:"你不如都學學寫字吧…會

寫畫不懂寫字,是種缺憾.  我坦白地對他說,我學校都有教過寫字的..他和他的學生聽後笑了一陣…

老師說道,學校教的不同…於是指示我寫幾個給他看看…..我對著那宋體..著實不大喜歡,  我寫了幾個栁體出來. 老師以驚異的目光瞪了我一眼道: 你, 在哪裡學過書法嗎?..我坦白地說,在學校…他接著又說;"唔.難怪!

你學這個宋體好呀..是皇帝寫的字呀…學費方面怎樣怎樣….. "

我最終婉轉地推遲了…此刻.房內出來的師母..走近對老師說:"你到樓下買些奶粉回來吧,吃完了….." 

老師細聲問:"你先給我錢吧,身上沒有錢..師母不大高興的入房取錢去.我

只好裝作聽不到,低頭畫雞仔.

      大約是第五堂課…正在畫老鼠.大師兄則在教拳.老師又不知去了哪…過了一會才見老師回來…跟他幾個徒弟說,過幾天母親做大壽…大家記得舞好套獅..說完又走近對我低聲說,我母親某天在某某酒樓慶祝大壽.請你都來吧!!看其目光..甚為欣切..我回說,一定,還說恭喜呀…他聽到後沒有笑容…有甚么心事似的.呆了一呆,再瞄了一瞄我, 開口道:"你.....你知道要做人情的啊??!…不如你封五十元吧…不用封太多…他們都是一樣的."

我回說知道的.但我心內盤算一會,當時月薪才六百五,五十元差不多是十日人工了..回家問過家人.回說道:"算吧.一個人差不多."

那晚我依時赴宴.未開席時,先由徒弟舞獅和舞拳弄棒一輪….老師又在台上講了些話, 親友們好像沒有多大反應.有的在埋頭竹戰.有的閒話家常.一個都不認識的我,只好呆坐一角…..一晚吃過甚么? 印象較深,好像是那碟楊州炒飯.

       回到家裡.我還覺有些肚餓…到厨房看看有甚么冷飯菜汁....

到最後一堂我忘了老師教了甚么…他緊緊游說我再學中級班..我當然借辭推卻了.

       最後他又說,下個月一些學生要跟他太太慶祝生日.叮囑我記得去飲…….我沒有赴宴.自此也沒有再見到這個老師.

      最近在深水埗經過..見到某某教授某某國術的招牌, 憶起那不正是那位大師兄的名字么.也不知老師今天過得怎樣呢?相信大師兄不會同時教人寫大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