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傷感

 

原本，她擁有一頭烏黑、油亮、濃密的秀髮，
鮮少掉髮，從不分叉。
然而現在看上去，非但變黃變乾，
每逢梳／洗頭的時候，
長髮更如秋葉被風吹過一樣，
掉落至一肩、一地，
看得人好不心酸。

記得我首次發現她頭上偶有霜雪之際，
該大概是我讀小一、二之時；
外祖父母相繼離世的打擊，
實在是太沉重悲切，
雖情況未至一夜白頭般慘烈，
但黑白交戰，
敵軍步步進逼，我方節節敗退，
加上情感鬱抑，過份憂思卻無處申訴，
丈夫既忙著上班，她的姐姐們又各自有家庭需要照顧，
在獨木難支的精神狀態底下，
還要費神照料當年仍處於異常懵懂階段的我，
或許是生活操勞，神經被繃得太緊之故，
她的白髮擴展速度竟然愈來愈快，
由點而面，從零星至局部，
恰似野火燎原，
簡直有被攻城掠地之勢！

所謂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
縱視它們如寇讎，
去之而後快，
對鏡喚我出手拔掉一根、兩根、三根，
無奈白髮之頑強潑辣，
根本不待一星期便已長出新苗。
若要徹底剷除，
恐怕該離秃頭也不遠矣，
何必自欺欺人呢？

這場人與歲月的戰爭，
直到今天都仍在持續著，奮鬥著；
她沒曾為此計較過些甚麼，
只說青絲白雪一如四季更迭。
就算如我，亦居然有了白髮起來，
連忙把當中太礙眼的，
拔下來細細在陽光下端詳半天，
端詳著這歲月的見證，
藉著那一絲絲白，
回顧我親愛的她身上多年以來無常的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