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小說《決戰獅子山》(第一至四章)

2011/07/15 12:45:05 網誌分類: 寫作
15 Jul
武俠小說《決戰獅子山》(第一至四章)

決戰獅子山

第一章 重陽試陣

南宋數十年來飽受蒙古大軍入侵,正是危急存亡之際,理應上下一心,抵抗外侮,惟奸相權臣當道,趙宋皇族又不知進取,臨安城內夜夜笙歌,權臣輩出,黨爭不斷。可幸是蒙古大汗蒙哥親征蜀中,死於流石之下,使這個偏安皇朝,暫可苟延殘喘。

南宋之季,能人輩出,文有朱子、陸象山,武有北宗真七子、南宗五祖白玉蟾。又有多少大漢子民,為保江山,紛紛組織義軍,武林中人開山立派,道教北 宗的長春真人邱處機建立龍門派,廣寧子郝大通開創華山派,全真道桃李滿天下,名頭幾不在千年古剎的少林寺之下。還有近數十年冒起的蜀山劍莊,莊主諸葛氏為 漢相諸葛孔明三十七代後人,近二百年來,四世三代為宋代禁軍首席劍手。宋寧宗時,諸葛劍南遭南宋權臣韓侂冑迫害,諸葛氏原為賢相趙汝愚之門人,後受韓侂冑 排斥,《宋史‧趙汝愚傳》云:「侂胄忌汝愚益深,謂不重貶,人言不已。」趙汝愚罷官後,劍南於是致仕回鄉,返成都開山立派,傳到諸葛望一代,與全真派馬 鈺、孫不二之女馬飛燕結成名振江湖的俠侶,二人劍術威震兩川,光大門楣。

《莊子‧天下篇》說天下大亂之時,「道術將為天下裂。」其意是說只有在亂世,才會英雄輩出。

這是一個時代的終結,也是一個時代的開始。

諸葛望、馬飛燕有一獨生女諸葛子瑜,正是雙八年華,韶華如花,這年在家發悶,待父母外出,留書出走,一嚐闖盪江湖之味,幾個月來,鬧出不少笑話。

諸葛子瑜之名是父親所改,其意是說要向周瑜學習,宋代說書人往往有貶周瑜,揚諸葛的說法,諸葛望卻以為一時瑜亮,當為千古美談,故將獨生女取名子瑜。此 時,她單身一人,北上秦地,到重陽宮登山拜門。其時,全真七子均已仙逝,主教李志常已掌全真教十年有餘,他外家武功雖非一流,卻是當世高道,於道學修養、 內功養生卻有過人之處,深得重陽真人先天功的真傳,並著有《又玄集》、《長春真人西遊記》兩本傳世之作,又獲元世祖忽必烈封為「玄門正脈嗣法演教真常真 人」,因終南山在大元境內,只好無奈接受封號,卻是身在匈奴心在漢,不忘光復大業。

忽一青年弟子向李志常稟報:「啟稟掌門師祖,蜀山劍莊諸葛小姐拜山求見。」

李志常本與諸葛望同輩,一向以師兄弟相稱,與長春真人同行跟隨成吉思汗西征,名望甚高。他年輕時又與馬飛燕、諸葛望相處的日子非短,加之素來敬重諸葛望夫婦之人品武功,此番得知故人之女再次來訪,自然喜自望外。

「姪女見過李師伯。」諸葛子瑜性子雖然古怪,但家教甚嚴,對長輩禮數還是周到。

「諸葛大俠、諸葛夫人安好嗎?自從義軍與蒙古軍在蜀北一戰,已有數年不見。」李說。

二人互相問候一番,不一會,子瑜忽又道:「家父母經常說自幼得七位真人之教導,受益匪淺,囑我有機會要多向道長們請益,姪女近來於江湖游歷,今路過終南山,特向師伯請安,又從父母口中聞得全真北斗大陣,天下無雙,希望能一窺全豹,好讓姪女試試身手。」

李志常心想:「這女娃娃不過十七八歲,志氣不少,須知北斗大陣威力之強,就連當世一流高手,要應付此陣也絕非易事,她小小年紀,竟想一試,果有乃父之風。」

「好吧,我吩咐七名第四代弟子與妳切磋一下,我與令尊同輩,妳來試試我教的天罡北斗七星劍陣吧!」李說。

不一會,眾全真弟子佈陣已成,眾人各佔七個方位,即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對諸葛子瑜形成包圍之勢。

諸葛子瑜未敢輕敵,以蕭為劍,揮起蜀山劍莊絕技八陣劍法,入陣禦敵。

此陣一成,七人內力相連,合而為一,化無為有。諸葛子瑜在圈中揮劍,劍氣霍霍,七人竟然無從攻入,李志常與一眾弟子在旁驚歎,果為名家之後,如此功力,觀內數百人無幾人能及。

百招已過,相互只有守勢,全真劍走七星,諸葛子瑜步法漸亂,只能以劍氣相擋,八陣劍法已使全,就換上家傳絕學吞吳十八訣,此劍名稱取之杜工部的「惟恨失吞吳」一詩句,劍來時青光激蕩,劍花點點,此為套劍法靈巧見稱,在圈中自保有餘,而突圍卻不太可能。

過了二百餘招,諸葛子瑜漸漸處於下風,七劍踏位奇妙,諸葛心知如此下去,必不能勝,遂不發動攻勢,反而注意七劍的步法。

再過百餘招,諸葛若有所發現,雖說不上參透此陣,但注意到只要劍出兩儀,腳踏四象,就可避開對方猛烈的攻擊。

五百招已過,諸葛子瑜時守青龍、時攻白虎,步走朱雀,劍向玄武,漸漸悟出一套步法,在劍陣中游刃有餘,加上真氣所至,反守為攻,而此消彼長,七劍已使了五 百餘招,內力後勁不繼,走位愈來愈慢。此時七劍氣力不繼,步位偏離,諸葛對著守玉衡位的道人奮力一擊,剛陽無比,出劍時身後一道金光,如黎明初現,那道人 見劍風勢如破竹,只好回身一閃,諸葛竟得以衝出劍陣。

眾人報以熱烈掌聲。

一代劍客,就是這般煉成。



第二章 真命天子

分離是結束,也是開始。

宋理宗開慶元年,蒙古大汗蒙哥親征南宋,攻城之時,死於流石之下,廟號為元憲宗。此後,雄才大略的忽必烈繼任大汗之位,建元開國,號大元朝。大元南征之心更盛,磨刀霍霍,加上蒙古人已吞併了大理,對南宋成了包圍之局,形勢從未如此嚴峻。

長江赤壁,江上泛舟,有一富家公子,誦唱蘇東玻的詞:「『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千古風流人物,豈止周美郎,當今之世,鎮守蜀中的諸葛氏夫婦也是一時俊傑,這次西行,務必要會一會他們。」

這位公子約莫廿四、五歲,身穿錦衣華服,滿身公子哥兒的習氣,體貌嫻麗,眉如綠羽,肌若初雪,似有幾分女子氣色。

那富家公子身旁有一名大漢,炯炯有神,頸項粗壯,似是外家拳高手。雙臂隱約有野獸模樣的刺青。他噪一口河南口音,向那富家公子說:「主公,我們當往哪兒去呢?」

那位公子輕聲說:「先上秦地終南山,會一會眾仙人,當然,回程最要緊是到蜀中,見識一下名滿天下的諸葛氏夫婦。有若有空閒,再拜會你的師父,」此人一口溫文儒雅的吳語嗓子,更顯翩翩氣質。

不日,他們一行廿餘人,抵達終南山,宋人所撰《長安縣誌》載:「終南橫亙關中南面,西起秦隴,東至藍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終 南。」可見終南山氣勢磅礡,靈氣逼人。眾人以善信身分登山入觀,因捐贈巨額善款,重陽宮主教李志常也不敢怠慢客人,派了得意弟子苗道一接待,此時李志常已 年過六十,而苗道一約四十來歲,號凝和散人,在第四代弟子中,聲望最高,道行亦深,日後二次接任全真掌教。

苗道一說:「公子善舉,貧道代重陽宮上下謝過公子,敢問尊駕大名,好讓我等記於名牌之上,為公子燒香祈福。」

「在下趙孟啟,臨安人士,久聞全真教威名,特意問道於眾仙人,望能指點一二。」趙說。

苗道一答:「想我重陽祖師曾說:『性者神也,命者氣也。性若見命,如禽得風,飄飄輕舉,省力易成。』一言以敝之,性命雙修,只練武功不修品德,終是無用。積功累行,廣行方便,方是正道。」

忽然,校場傳來陣陣劍聲,本來全真弟子練功用劍是平凡不過,不過掌聲連連卻不曾見過,趙孟啟一眾好奇心使,請苗道一引路參看,苗性好客,廣行方便,便帶著 那公子與身邊大漢於遠處參觀,原來正遇著一名妙齡女郎試鬥北斗大陣,此女子身穿黃衣,頭戴翠色羽毛,韶華如花,目光如炬,每揮劍時,往往咀含微笑,酒窩淺 現,惟臉上有幾分風塵之色,這人不是諸葛子瑜,又會是誰?
趙孟啟習過幾年武藝,雖曾未下過苦功,但因天資聰敏,耍得一手太祖長拳和五郎八掛棍,雖然如此,但從未真正見識過武林中一流高手的神技,此番見識到諸葛子瑜的家傳八陣劍法與全真陣法的威力,真是大開眼界。

他對身邊大漢說:「世傑,你在少林寺學藝之時,可曾見過這般武功。」

世傑說:「回主公,少林派武學以剛陽為主,家師無相禪師的般若掌無堅不摧,當世之上,無幾人能擋,而這女子的招式精巧,以柔為本,但是劍中隱藏至陽之氣,堪稱剛柔並重,只是劍氣時有時無,想必他日火候一到,不用百招,就可擊破此陣。」

「那她與你相比又如何?」趙說。

「數倍於我,我在她這年紀,遠不及她百一,如今也不及她十一
。」世傑說。

「若天下間此等能人皆為我所用,又何愁大事不成!」趙嘆氣說。

話時遲,那時快,諸葛子瑜已鬥過大陣,若大陣由當年的全真七子主持,天下間有幾人能敵?即使由李志常那一輩上陣,諸葛子瑜要過此陣,又談何容易,此陣乃是 當年中神通重陽真人最得意之作,今由重陽宮的第四代弟子主陣,內力遠不及前人,諸葛子瑜悟出不必直接衝陣,只待對手內力不繼,就必有破綻之理。此時諸葛子 瑜初有小成,內力已非二、三流之人可比。

劍陣一過,趙孟啟向身邊的世杰說:「此女與眾不同,不但武功不凡,而且身材相貌也秀色可餐,真要與她好好結識一下才行。」
「遵命。」世傑回應道。
待眾人散去,世傑往諸葛子瑜方向前去,拱手說道:「在下少林無相禪師座下俗家弟子張世傑,見過姑娘。我位有朋友見姑娘武藝超群,巾幗不讓鬚眉,想與姑娘交朋友。」

無相禪師是當世高僧,又與諸葛子瑜有一面之緣。加上她性好交四海朋友,對其弟子張世傑,自然不會反感。

趙孟啟接著說道:「人說天下武功出少林,如今可說是『舊時王謝塘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少林已非唯一之英雄地,姑娘之身手,頗有古人之風,不亞於當世各大門派的高手,也只有當代大俠之後,方有如此造詣。」

又說:「晚生趙孟啟,敢問姑娘芳名。」

「甚麼芳名不芳名,我姓諸葛,名子瑜。我父跟無相大師有過命交情,你的朋友既是大師的學生,算起來咱們也是朋友,待我一會拜別諸位道長,明兒下山喝酒去吧。」

翌日,一眾人離開重陽宮,到山下一處酒館喝酒。趙、張二人對諸葛望等人讚不絕口,彼此有不少共同話題,趙乃公子哥兒,雖然自小仰慕江湖豪客,家中又覓了十 幾名拳師教練,時耳聞目睹江湖事蹟,此番外出遊歷,竟巧遇名家之女,自然多問諸葛子瑜之經歷。諸葛子瑜性格爽直,雙方一拍即合,大喝了廿斤白酒,醉意漸 濃。張世傑在旁不發一言,像隨時聽命於主子那般。

諸葛子瑜問:「萍水相逢,有幸與各位交友,趙兄、張兄,你們將往那裡去?」

「要不先到蜀中走走,再沿江而下。」趙說
「我正好要去成都探親,反正無事,我們一起趕路吧!」諸葛說。

此時,一群蒙古兵走到酒店附近,軍中編制五人為伍,十人為什,這裡剛好十個什團,有一百名軍人,而且人人帶刀,似有任務在身。驟然,一名伍長大呼小叫,用 不明不白的漢語說要店家把所有酒都拿出來,店東不敢遲疑,但聽得不清不楚,命小二把幾壺酒抬出,那伍長說:「這裡怎夠我們一百人喝呢?你這南蠻子,是不是 偏要跟我過不去!累我背黑鍋。」那伍長用馬鞭不斷向那店小二抽打,那小二當場受重傷吐血,百名士兵如在看戲,哈哈大笑。

同時,數名蒙古士兵一如色中餓,望向諸葛子瑜那處,見她樣貌可人,身材玲瓏,起了歹心,此番景況,諸葛子瑜等人又如何不知。

其時,蒙古人統治長江以北,即使是在荊州,也有數處在元軍掌握之內,新野已被征服,與蜀中對峙,蒙古騎兵常遊走在荊北一帶,打家劫舍,無所不為。忽必烈繼 位後,情況愈加嚴重,而元朝把人種分為幾等,最上當然是蒙古人,其次為色目人,最下是治下的漢人,他們對漢族從不當人看待,在大元境內,隨便殺漢人,也只 會不了了之。

此際,在場所有人,敢怒不敢言,鴉雀無聲,只有諸葛子瑜一人就要發作,手按配劍,準備大開殺戒,其實以她一人之力,殺幾十人,然後全身而退,並不困難,只是跟新交的朋友喝酒,不知會否連累他人。趙孟啟明白她的心意,此時心裡暗暗傾慕伊人,為討好諸葛子瑜,只好捨命陪佳人。

趙向各人使一使眼色,一名隨從立即說:「萬萬不可,主公乃萬金之軀,豈能以身犯險,我們只有廿多人,他們百人而上,我等難保公子周全。」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趙孟啟咬牙切齒說。

張世傑輕聲道:「兵書有云:『射人先射馬。』那人身穿白色凱甲,應是百夫長,先把他廢了,其他人必然陣腳大亂,無心戀戰,我等就可以置於不敗之地。」

諸葛子瑜、趙孟啟齊聲叫好,諸葛子瑜不作半點猶疑,一躍而起,大聲叫道:「韃子不仁,快納命來。」

一眾蒙古兵反應不及,已被諸葛子瑜一招奪了三命,那百夫長見諸葛子瑜衝著自己而來,令部下一湧而上,數十人馬上圍著諸葛子瑜。

趙孟啟本想命身邊一眾人加入戰團,只是張世傑認為時機未到,示意阻止。

諸葛子瑜再刺幾人,殺氣騰騰,雖然如此,但蒙古驍勇善戰,見埋身即死,馬上退出十步,拿出弓箭,準備百箭齊發,諸葛子瑜見形勢不妙,使出家傳輕功蜀道天 梯,跳到一軍人頭上,並在數人項上奔走,蒙古兵當然不敢對著戰友頭上發矢。諸葛子瑜走了幾步,手夾著一個銅錢,對著那百夫長,運起內力,使出一招暗器絕技 百花殺,此式強弱之關鍵,是以內力成正比,功力愈強,威力愈大,諸葛子瑜從前內力平平,故從未臨陣使用。

誰知彈子一出,銅錢旋即穿過那百夫長的口腔,從後腦而出,立時腦漿四散,百餘人一陣喊聲,只是蒙古兵驚訝而喊,而趙、張一干人等就是喜不自勝而叫出來。

此時,趙孟啟一聲令下,張世傑遺下十人保護主公,親率其餘弟兄往前衝殺。趙家一眾人人身負武藝,以一擋三,原來諸葛子瑜一人已令蒙古兵措手不及,如今又多十多名高手加入戰場,更被殺得七零八落。

原來蒙古兵眾早已四散,但張世傑指揮下,守著各出路,殺得一個不留。張世傑命人在死者身上搜出財物,全部交予店東,囑他帶同家人遠是非之地。

諸葛子瑜與趙、張等人急急離開,不願留在元境,立刻向南走,奔往兩川去。



第三章  刀法無雙

眾人離開關中,本想向西南行,避赴兩川。惟一瞬間蒙古軍的一百人團,忽然人間蒸發,軍方又豈會不震怒之理。軍方得知敵人中不乏武林高手,遂向上級報告,行中書省即派出高手追殺趙、張一眾。

話說諸葛子瑜領同伴走出三秦,路上追兵不斷,但都一一被殺退。試問尋常兵勇,又怎會難到他們呢?一路上,趙孟啟為子瑜的美色才藝所傾倒,雖是逃亡,但一點也不荒不忙,甚至有點享受,常說花言巧語,引得子瑜捧腹大笑。

離咸陽城闕三里許,眾人為避耳目,不欲入城,而在野外休息,張世傑命部下分批養神,自己則守衛站崗,諸葛子瑜本打坐練氣,忽感剎氣重重,遙望遠處,見一行八人,穿寬身黑袍,裹頭包面,手持彎刀,騎馬往這邊衝來。

眾人知道此有別於此前的追兵,張世傑等人亦知道厲害,那敢戀戰,馬上喚醒行人,轉頭即走。

那知來人馬匹腳力甚好,轉眼即至。一名黑衣人已擋在路口,那人膚黑深目,雖知是色目人,只是不識來歷。其時中原已淪於大元之手,蒙古中早已兵至歐洲,並帶回許多有色人種的降兵虜將,故此番遇到色目追兵,也不是甚麼新鮮事。

頓見當中一人,大喝一聲,趙孟啟一眾仍未反應得及,那黑衣人一招即手刃趙孟啟一名家將。

張世傑急忙地說:「你們帶主公先走,我在此斷後。」說畢,即拿出龍泉寶劍,以少林七十二絕技的達摩劍法御敵,張使出一招旋風抹脖,立時制住一人,雙方轉眼過了三十餘招,打得平分秋色。

其餘七名黑衣人,隨即已至,諸葛子瑜不敢輕敵,馬上使出蜀山劍莊絕學吞吳十八式,望能先發制人,果然一手出就已攔住四名刀手,彼此打得難分難解。其餘三名刀手追向趙孟啟等人,好在趙的坐騎神勇,刀手一時也無從追上。

張世傑大聲叫問:「來者何許人也。」

刀手默然,不斷進攻。

一刻過後,諸葛子瑜漸感不支,家傳絕學雖然神妙,但火候未到,未算得心應手,而刀手出招之快,比起重陽宮諸道有過之而無不及。諸葛子瑜心想:「繼續如此,百招之內,必敗無疑。」此時好掌心冒汗,已失在重陽宮試陣時輕鬆入陣的心神。

張世傑雖與刀手打成平手,但他深知只要子瑜一敗,他也絕無獨善其生的可能,而刀手追上趙孟啟也輕而易舉。

將敗之際,忽然聞到濃濃的豬肉味。驟然,見一男子向幾名黑衣刀手潑出一桶熟豬油,刀手全身濕透,不知所措,那男子又在包裹中拿出一隻大豬手,以肉代劍,擲向刀手,並以西域方言大叫:「乖乖不得,這是死豬來的。」

眾刀手聞言色變,停了腳步,互相對望,顯然是吃了一驚。


原來幾名黑衣刀手是大食國子民,即後人所稱的阿拉伯人。唐人杜環《經行記》中講到:“大食法不食豬、狗、驢、馬等肉。”又宋人朱或《萍洲可談》說:“至今 番人但不食豬肉而已……非手刃六畜則不食。”原來他們是回教徒,禁吃豬肉,就連觸摸死豬,也是禁忌。此刻,眾刀手遇上此等恥辱,既憤且怒,此時心亂如麻, 茫然不知如何處理。 張世傑見狀立即帶眾人奔走,趕去會合趙孟啟。那名男子也一同前往。 走了兩里,不見刀手追來。諸葛子瑜望著那男子,那人約莫二十五、六歲,身型黑壯,濃眉大眼,面帶微笑,稍有英姿,衣著灰色短衣麻服,帶上一把毫不起眼的鐵 劍。 那男子跟著子瑜上馬,從後輕抱著她,子瑜向來不分男女之防,對男子好友均視如兄弟,不知為何,此時為一陌生男子抱著,心神難安,胸脯起伏不定,呼吸漸見急 速,面帶微紅,生理起了變化。如此春光嫵媚,那男子又如何不知,只是情況危急,本想借機一親芳澤,又豈敢造次。 那男子亦感對方呼吸急速,惟大敵當前,除了快馬加鞭,亦無從分心。 走了一盞茶時間,已追上趙孟啟等人。趙見子瑜與此男子親近,臉色不悅。 子瑜茫然地問:「剛才到底發生甚麼事?」 那男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真是罪過! 我的朋友有不少是回教中人,非萬不得意,我不會用回教禁忌對為你們脫身。他們是黑衣大食的八大刀手,是號稱沙漠第一刀奧沙馬的弟子,他們合起來也不受其師 十一,若奧沙馬親來,我們定是有死無生。」 眾人若有所思。 他又說:「廿餘年前,成吉思汗之孫旭烈兀西征,黑衣大食亡國,蒙古人在那兒建立伊利汗國,又重金收買當地高手,來到中原為南征大宋作準備,我跟了他們數 月,才查明此事,剛好遇上你們百殺了百多名蒙古士兵,他們的上頭知你們不乏好手,乃請了這幾名高手出山,我為阻此事,才出此下策。他們沒有追上,定是要祈 禱一番。」 趙孟啟、張世傑臉色一沉。 張問:「兄台怎生稱呼?」
「我叫韓祿山,是西域沙陀人的養子,祿山是指光明之義,記住不要跟安祿山混為一談,哈哈。」

沙陀人即是唐朝史書所稱的粟特人,即今天烏茲別克人的先祖,其民族與波斯人同源,多奉拜火教,又名火祅(粵音軒)教,此教為蘇魯阿士德 (Zoroaster)所創,至阿拉伯帝國建立前,一直是波斯國教。「祅」是神的意思,「祅教」是一種二神教。其教義認為世上萬物可善惡二分。陽代表光 明,為眾善之本;陰代表黑暗,為萬惡之門。兩神時常爭鬥,但善常能制惡。火是陽神的象徵,故信眾以聖火為拜祭對象。
祅教分支為摩尼教,即明教,因視摩尼為宗主,故人稱摩教。北宋末年,教主方臘起義事敗,此後拜火教一同受到鎮壓,遂成為秘密組織,此後甚少在江湖上露面, 做些沒本錢的生意,但只限於劫富濟貧,近月拜火教眾向蒙古兵餉打主意,後又遇上黑衣刀手,稍稍跟上,想為大漢子弟盡一番力。 此人是現任中原拜火教主趙去病的養子,是為南宋名將通義郡王韓世忠之後人,後家族破落,其父自小寄養在岳飛之孫,岳珂家中,岳家於宋理宗初年又遭奸臣史彌 遠陷害,滿門抄家。岳家之故友,拜火教教主趙去病、道教南宗五祖白玉蟾分別收養了韓、岳兩家的遺孤,以繼滅絕,將之撫養成人。當年韓家後人韓羽,正是今日 的韓祿山。 眾人寒喧一番,年輕人彼此認識,甚是投機。不一會,張世傑說:「他們知我們要西行,那只好改道南下,向襄陽城走,到了宋境,敵方未必追到。」 眾人都覺有理,於是靜靜南行。



第四章  武當三丰

卻說一行人為避大元殺手,不走官道走山路,張世傑吩咐兩名家兵先行,往南宋打點準備。

韓祿山談笑風生,諸葛子瑜率性豪,二人甚是投緣。趙孟啟乃公子哥兒,初時子瑜對他不無好感,但見他嬌生慣養,漸跟他疏遠。趙孟啟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又如何受得此般冷待,只是正在逃亡,暫不發作。

走了月餘,來到武當山下,眾人心想已入宋境,應已安全。忽然,十多頭惡犬吠叫,原來敵人以獵犬尋人,以他們留下的衣物為線索,終追趕上來。

上次僥倖得脫,如今狹路相逢,加上黑衣刀手受過奇恥大辱,立誓絕不可再留下活口。

祿山深知再無去路,只好奮死一戰。

子瑜天不怕,地不怕,她心想未曾見過韓祿山的武功,此時暗喜,望一睹風采。

張世傑則打算如何讓趙孟啟離開。

趙孟啟心裡不知為何,反希望黑衣刀手把韓祿山那小子除去。

黑衣刀手與韓祿山以西域方言交談了幾句,就上前動手。

眾人心想:「他們刀法之快,中原武學不曾見過。」

韓祿山拔出那把尋常鐵劍應戰,叫道:「無堅不摧,唯快不破。新月刀法果然名不虛傳。」

韓祿山一出手就落得守勢,但過了幾招,見他守中帶攻,鐵劍不走靈巧走沉實,招招著力,如暗潮洶湧,對方也知稍一不留神,立時送命。一劍過後,又手腳並用,他仿如全身皆利器,無一不傷人,殺氣旺盛,教人心寒。那名刀手已處下風,其餘七名同伴見狀,即加入戰團。

其餘人馬也一湧而上。

子瑜見祿山武功自成一格,氣度更是不凡,心中暗喜,助戰之時,尋回重陽宮上那份輕鬆愉快的心情,不自覺劍招更是得心應手。

廿劍戰八刀,黑衣刺客原以為新月刀法冠絕沙漠,今日方知欺中原無人,不過是一廂情願。他們深知如此下去,最多打成平手,無法復得「大仇」。

黑衣刺客身後,忽多見一身影,衣著有別於他們,沒有包頭裹面,滿面思腮,目光炯炯。他大叫幾句,好像吩咐眾刀手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快,一出手,就了結三人。

張世傑見此人出手,方知此番逃走,定必無望。

韓祿山、諸葛子瑜同時持劍進攻,諸葛子瑜的劍法以快見稱,惟此次儼如班門弄斧,每次出招,敵方永遠早著先機,無一奏效。

韓祿山過了十招就已猜對方定是沙漠第一刀奧沙馬,料想此戰必無勝算,他叫道:「請暫張兄頂上一陣。」

說畢此話,立時退開,子瑜以為他臨陣逃脫,好心失望。惟韓祿山並沒有離開,而是立站一旁,似面壁入定般,有大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氣勢。

不一會,韓祿山全身發熱,眼見血紅,大叫一聲,再次衝殺過去。

原來此為拜火教不傳絕技燃真訣,此功一成,全身如火,內力立增十倍,如有神助。惟以韓祿山之功力,最多支持三刻,此後全身疲憊,再無搏鬥之力,如此時不能殺敵,那就十死無生,故非危急存亡之際不用。

一招過後,奧沙馬立知形勢大有不同,韓祿山雙目通紅,如痴如狂,似入了魔道,招招誓要與對手同歸於盡般。

刀法快,劍招狠,兩人打成均勢,驚心動魄,莫過於此。

張世傑令家兵帶趙孟啟先走,自己隻身一人截斷其餘刀手的追擊。

諸葛子瑜勢作掠陣,待機偷襲。

韓祿山一招比一招狠,奧沙馬不知對手虛實,由攻轉守,手上的寶刀之漸漸不如從前快捷。

此時,其餘人馬早已遠走,祿愈戰愈勇,奧沙馬的右肩中招,受了劍傷,於是祿山分身擊向其餘刀手,為諸葛子瑜殺出生路,此番心意,子瑜如何不知,只是不忍獨自捨友而去,尤其令她春心初動的韓祿山。

正當佳人猶豫不決,韓祿山深知燃真訣的力量將盡,只得全力一擊,盼為同伴開路。

一劍過後,眼前一黑,不知倒地。

韓祿山終於醒來,朦朧地見一女子正為他抹身,此人正是諸葛子瑜。韓祿山緊掐著子瑜的玉手,如此情景,子瑜顯得有點不知所措,祿山緩緩地吻上那隻白晢的玉 手,見對方似拒還迎,膽子立即大起來,伸手摸向那弱小的身軀,迎接她躺臥在旁,傳來陣陣少女清香。四目交投,子瑜早已對他早有好感,武當山下一役,見此男 子為捨生為已,更是心生傾慕。祿山自十六歲起,身邊不乏女伴,惟從無一刻動真情,此時似醉還醒,望著子瑜,覺得此女與眾不同,願與已同生共死,實是世間難 尋。於是輕吻那張豐滿而濕潤的唇片,初時子瑜口齒緊閉,全身微微抽搐。惟這雙祿山之手,一點也不粗暴,先解心扉,再解衣裳,兩人赤裸,緊緊抱著。水乳交 融,莫過如此。

翌日早上,二人醒來,一室春光,無限風景。

子瑜輕聲道:「此生非君不嫁。」

祿山堅決說:「我決不負你。」

兩人再次纏綿著,在彼此唇上,遺下綿綿情意。

原來那日韓祿山奮力一招,連傷四人,就被奧沙馬一腳踢到五丈之外,斷了幾條肋骨,受重傷倒地。就在此時,張世傑與諸葛子瑜已心無存念,只盼殺得一陣是一陣。

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有一名身世邋遢的年輕男人猛叫一聲,那男子說:「休得傷人。」說罷以一柄道士捉鬼常用的木劍攻向奧沙馬等人,奧沙馬雖然受傷,但刀法仍 快,那木劍慢吞吞,旁人看來必敗無疑,怎料以慢打快,後發先至,每次利刀砍來,木劍輕碰刀刃,然而順勢打圈,卸去那道強勁衝力,那劍法輕靈柔和,綿綿不 斷,重意不重力,奧沙馬一時無從攻入,那邋遢男子愈打愈慢,諸葛子瑜、張世傑從旁助攻,雙方打成均勢。數名黑衣刀手已受韓祿山一重劍,受傷不輕,奧沙馬也 不例外,他心知繼續如此,必不討好,乃下令鳴金收兵。

其實那男子之劍,來來回回,只得數招,假若奧沙馬再鬥下去,定必取勝,世事往往就是難以預料,差之毫釐,結果大有不同。

大敵退後,張世傑追上趙孟啟, 諸葛子瑜不願跟隨,匆匆別過趙、張等人,趙孟啟勸子瑜同去襄陽城,子瑜堅持不走,張世傑因事態嚴重,為免再遇上敵人,乃拉著趙孟啟趕緊逃去。

於是那名衣衫襤褸的邋遢男子領著子瑜、祿山上山草舍療傷。十餘日後,韓祿山終於轉醒。
原來那人正是張君寶,他從小就是少林寺雜工,因無意學得少林武藝,而被逐出少室山,於是孤身南走,成了天下第一大派的叛徒,晴天霹靂,前路茫無頭緒,此番遭逢巨變,黯然神傷,自嘲為不祥人,既為少林一派追捕,還是隱居山林,勿再在江湖上多生事端。

一日,君寶到了荊北丹江口境內,遂走進高山之上,過著餐風飲露的日子,長年衣衫不整,山上人人稱他為張邋遢。此刻無事,君寶每天仿照山上樹木形態習武,不到數月,愈有進益。

忽一日,在附近的神農架林採摘野果,此林中有一潮水河,日中三湧,三更各漲潮一次。漲潮時,水色因季節而不同,乾季水濁,梅雨水清,堪稱人間仙境。君寶抬 頭一望,見一高峰,山勢險峻,嶺巆嶙峋,好奇心驅使,決意攀援而登,本以為此山最高,誰知一山還有一山高,佇立山頂,大有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之感。自 此,君寶每日攀山為樂,鍛鍊身體,風雨不改,初時頗為吃力,每到懸崖,小心翼翼,惟日子有功,輕功猛進,在武當山的神農頂上,練成於半空之中,左右腳互踏 借力的功夫,一躍入雲,儼如空中有一天梯,因此命名為云梯縱,此即為君寶自創的第一種武功。

一代宗師,就如斯縱雲而出。

張君寶閒時又在山上道院幫忙,道堂時有一些讀經班,君寶聽後樂此不疲,後又得遇異人指點,時習道家經籍,數年之後,悟出數招以柔制剛的武學。

此番在武當山下散步,偶遇韓祿山等人,他眼見奧沙馬招招要致人於死地,乃出手相助。

如此,無意間救了眾人性命。



第五章 蜀山提親

韓祿山與子瑜並肩而行,在草舍前遇上從道堂聽學回來的張君寶,三人都年齡相約,甚是投緣。君寶見祿山內傷未癒,囑他多留一陣,此後三人日日談天說地,草堂之內,好不熱鬧。

祿山從子瑜口中得知,君寶劍術奇異,乃多次找君寶演練,發覺此套劍法別開生面,原來此套武功是君寶在水中捉魚時領悟過來,河魚游走速度極快,不能硬碰,故得利用柔力,撥動河水,形成旋渦,令魚兒轉動到身旁。祿山斷言此套武學,他日必定石破天驚。

此後三月,三人每日切磋劍法,君寶劍走柔和,實是借力打力的一套,子瑜武尚輕巧,以招式精妙取勝,祿山以勁力見著,如火如焊,孔武有力。

往日君寶在山上修練,鮮與人對陣,此段日子,習得不少實戰經驗。祿山、子瑜又從各人身上獲知甚多,尤其是君寶獨特之武學,雖得幾招,卻是妙用無窮,使他們大開眼界。此段日子,三人武功猛進,又建立深厚友誼。

三月過去,時值炎夏。

子瑜心想:「韓郎身體已無大恙,我倆早已有夫妻之實,不知何時向我正式提親。」隨即又想:「他若然負我,我就不願做人。」

其實,祿山早已痊癒,只是一來遇上良師益友,又與子瑜夜夜春宵,才不捨得下山。直至見到枕邊人愈有不安,他為人精明,又如何不知。

「瑜妹,我不想瞞你,我先父與一長輩早為我立下婚約,明年就是婚期,但我與妳山盟海誓,我決不會捨你而去,但又不可忤逆先人,共立平妻又如何?」祿山一口氣說。

子瑜聽後既喜又悲,宋代之時,男人三妻四妾本來很平常,只是江湖俠女,多心高氣傲,一般奉行一夫一妻,而她自小見父母恩愛,憧憬來日與夫君闖江湖,那知如此,將來要三人行,心頭一酸,只是想起數月來與愛郎的種種,唯有將就。

她低頭說:「一心抱區區,懼君不識察。如果他日你負我,我定不會放過你。」

二人別過君寶,往成都去。

路過白帝城,見一官吏張貼皇榜,內容說宋理宗上月駕崩,太子趙禥繼位,是為宋度宗……欲知後事如何, 且看下回分解

回應 (0)
我要發表
us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