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吧 - (12)

2015/10/15 09:04:28 網誌分類: 盡歡吧 (長篇小說)
15 Oct

 

愉安不會給迦藍知道,自己有本小小的記事簿,上面詳列了她倆的特別日子----中學開學日第一次遇上迦藍、在盡歡吧重遇、第一次單獨約會、表白、第一次擁吻、兩人向外公開關係、第一次親熱……

算上兩人生日和情人節,幾乎每個月也有日子要紀念和慶祝。

 

為什麼不讓迦藍知道?愉安就是怕迦藍笑她幼稚傻氣。

愉安會為這些特別日子花上心思,安排好節目,為迦藍送上小禮物----待將來老了,也有美好的片段讓兩人回味。

 

即使在平日,遇上難得的休假,愉安也會抱著頭想半天,看看有什麼節目,可以跟迦藍消遣逍遣。

 

明天是星期六,愉安想了又想,終於提議打羽毛球。

 

「這主意很好。再不多運動,我都快走不動了。」迦藍說:「就我倆?還是多找兩個人一起玩?」

 

「找人打雙打吧?好像沒這麼單調。」愉安回答。

 

「這麼快便膩了二人世界?」迦藍笑著問。

 

「怎麼會?」愉安發急:「要說膩了也是你吧!」

 

「為什麼是我?」迦藍挑眉。

 

「我暗戀了你十多年。」愉安咬著唇:「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伴你一生也嫌不夠。」

 

迦藍聽到這麼質樸直白的甜言蜜語,心裡又感動又激動,抱著愉安,送上熱吻。

 

直到兩人也喘不過氣來,迦藍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愉安。

 

愉安靜靜地伏在迦藍胸膛上,聽著她的心跳聲,心裡只覺幸福滿溢。

 

兩口子膩歪了良久,迦藍才想起要打電話給波友童昕悅。

「昕悅,愉安回來了,想約你打羽毛球,你明天有空嗎?」

 

「可以啊!」昕悅很高興。「我的手腳早就發癢了。」

 

「也找臻念吧!」迦藍說:「我們四個人打雙打,輸家請吃下午茶。」

 

「臻念?」昕悅有點遲疑:「我也很久沒找她了,你直接打電話問她吧!」

 

迦藍很奇怪,她們不總是出雙入對的嗎?

 

「你跟臻念沒什麼吧?」

 

昕悅沉默了一會:「就是沒什麼才叫人難受。」

 

迦藍聽得出昕悅話裡的落寞。「她遲早也會明白你的心意的。」

 

「明白又如何?」昕悅低聲說:「那天,我大著膽子向她告白了……

 

********************************

 

童昕悅和秦臻念相識於少年時。

   

    大學一年級,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年青驕傲跳脫飛揚,彷彿天下沒有辦不到的事。時間都花在談戀愛、當幹事、辦活動裡。書不是不念,但總是給排到最後的位置。

    校園很大,她們也不同系,按道理是不大有機會碰上的。但不知為什麼,兩人總可以在廣場、圖書館和飯堂碰面。

 

    臻念對這個子小小的女孩印象特別深,總是見她身邊圍著人,發著清脆的笑聲。同樣地,昕悅也特別留意這個漂亮的獨行俠。   

 

    雨夜,雷聲轟轟,臻念在圖書館啃書本。

 

    昕悅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問:「你打算唸到什麼時候?我送你回宿舍去吧!」

 

  「哦!不用了!」臻念很是意外:「我有帶傘子。」

 

  「正好,我沒帶傘,你送我一程好嗎?」

 

 臻念怔住,竟不自覺笑了。

   

    她倆撐著小小的雨傘,在雷雨下,靠得很近。臻念不習慣這種距離,她稍微挪一下身子,卻被昕悅摟住了肩膊,只聽她耳邊喃喃地唸:「靠近點,靠近點,生病了我可賠不起。」

    到了昕悅的宿舍,昕悅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塞到臻念手上,輕笑著:「謝謝你,明天見。」

 

    臻念回到自己的宿舍,洗了澡,坐在床上,打開那小盒子。裡面是一塊手造的、造型簡拙的巧克力,還有張小卡片,上面寫著:「明天一起吃午飯,12時,飯堂,童昕悅。」

 

    就是這樣,她們成了朋友。

 

    臻念沉靜內斂,昕悅活潑外向,兩人看似沒有交集點,但也許正是兩個極

端,兩人竟相處得極和諧,還飛快地,成了好朋友。

 

    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兩個漂亮的女孩站在一起,便是一幅美麗的圖畫。

 

    臻念敏感細膩,遠在昕悅認清自己的心意以前,她已隱隱感覺到兩人對另一方的依賴和眷戀有點超乎尋常。

 

    臻念到網站搜尋關於同性戀的資料,了解到那是一個猶如異端般的世界。她撫心自問,實在沒有勇氣去走和別人不一樣的路。所以她故意答應跟班裡的高材生約會。

 

    昕悅直覺認為臻念與那人郞才女貌,是一對璧人,心裡很是羨慕。但又馬上發現,自己的心頭總是掛著無以名之的悵惘。

 

    昕悅念的是心理學,便自以為是的安慰自己,認定這是一般小孩子被搶走注意力的妒忌。所以她也馬上找了個男朋友。

 

    昕悅總愛拉著臻念這一對出去,組織四人行。

 

    漸漸地,連神經最粗的男孩子也發現她倆人之間的氣場有異,她們總會在有對方的場合與自己親暱些,然後在對方離開後冷淡下來。

 

    昕悅很快便發覺自己對這男朋友越發不耐煩,借些小爭執,便與他分手。

 

    明明是自己提出分手,昕悅卻連自己也欺騙起來,擺著受害者的姿態,跑到臻念那裡去哭訴。

 

    也是一個雨夜,昕悅彷彿哭倦了,躲在臻念的被窩裡不出來,臻念沒辦法,只好也坐到床上去,借她肩膊讓她倚靠一下。

 

    昕悅靠在臻念懷裡,心跳得很快很快,在瀝瀝的雨聲下,竟也清晰可聞。

 

    ----這是她們這輩子靠得最近的一次。

 

    終於,昕悅認清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昕悦不單沒有勇氣去找臻念告白,反而慢慢疏遠了她----昕悦的思想很簡單,她覺得臻念的男友對臻念很好,兩人也挻相配,自己萬不能做那破壞別人好事的惡毒女巫。

 

    這時候,昕悅班裡來了一個美國交流生,對她展開了猛烈的追求。那人叫洛奇,是個充滿侵略性的女孩子。

 

……你整天跟著我,是什麼意思?」昕悅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問她。

 

「追求你啊!」洛奇很理所當然地回答:「我表現得這麼明顯了!」

 

「可是……」昕悅攥著衣角:「我和你也是女孩子。」

 

「我喜歡你,無關性別。」

 

「怎會無關?上帝不會容許這樣的感情發生。」

 

「人類都是按照上帝的形象創造出來的;何況神愛世人,怎會因性取向不同而離棄我們?」

「我家人也不會同意。」

 

「也許你小看了他們的包容力,他們愛你,自然會尊重你的意願。」

 

「我只想要一份簡簡單單的愛情,不想給別人指指點點。」

 

「別人的意見太廉價,只要自己快樂,何必理會別人的目光?」

 

「好吧!問題是,我對你沒有感覺。」

 

「感覺和氣氛一樣,是可以營造的。你嘗試放開懷抱,用心感受一下我的誠意好嗎?」

 

「可是……

 

「可是?你心中可是有著別人?」

 

「沒有。」昕悅馬上否認。

 

「是秦臻念吧?」

 

「你胡說什麼?」昕悅的臉漲紅了。

 

「我沒有胡說,你連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既然對她沒意思,何不給我一個機會?」

 

昕悅完全招架不來,三、兩下便給她追到手。

   

    洛奇大膽熱情,人前人後也毫不忌諱,總愛跟昕悅牽手偎靠親吻。她倆的艷史傳遍整個校園。

    臻念冷眼旁觀著這一切,沒什麼表示,待昕悅也是不冷不熱。但很快,她和男朋友卻分手了。

 

    一年後,洛奇要回美國,昕悅和她兩人異地相隔,拖拖拉拉了差不多一年才正式了斷。

 

    這時候,臻念和班裡的助教發展得正順利,昕悅還戲言將來一定要當他們的伴娘。但最後,這段戀情也是無疾而終。 

 

    昕悅和臻念也畢業了。

 

    兩人畢業後,各自為生活奔波,也各自編寫著幾段或深或淺的愛情故事。一

晃眼,便是兩年過去。

 

    這兩年來,兩人雖也有定時聚會,但話題多是時裝娛樂旅行情報等,很是泛泛。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已經快五年了。」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兩人在露天茶座喝咖啡,昕悅忽然半冷不熱地告白了,口氣卻像是說著聽來的故事。

   

     ----說實在,昕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要說出來,像是別人週年紀念,作一大事回顧似的。其實話一出口,她已經後悔了,只恨不能呑回去……

    卻見臻念輕呷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點點頭。「我早就知道了。」

 

    ----這是什麼一回事,她知道?這真是一個叫人難堪的答案。

 

    昕悅強自按住那噗噗亂跳的心臟,等候著臻念的判詞。

 

誰知道,臻念竟然雲淡風輕地把話題轉到時事新聞去,昕悅也只好訕訕地附和她……

 

*******************************

 

迦藍想了一下:「讓你再見她,會覺得尷尬麼?」

 

「也許。」昕悅苦笑:「但其實我也很想見她,就是沒有好藉口。」

 

「這樣吧!我打電話給她,看她怎麼說好嗎?」

 

「好,我等你消息。」

 

迦藍放下電話,愉安問:「昕悅怎麼了?」

 

「表白失敗。」

 

愉安是過來人,最同情痴情者。「我們要多鼓勵她,精誠所致,金石為開。」

 

「這有點難度。」迦藍說:「臻念一直以來只和男士交往,雖然不抗拒和同志交朋友,也不代表她會對女子有感覺。」

 

迦藍輕歎:「即使臻念對昕悅有感覺,只怕也對她沒信心。」

 

「為什麼?」

 

「這個童昕悅,口口聲聲說愛著臻念,身邊卻從不缺人。」

 

「不會吧?又是一個花花公主?」

 

「這倒不是。」迦藍失笑:「昕悅心裡有臻念,但一直不敢開口;當別人追求她,她又心軟不懂拒絕,總之就是兜兜轉轉陰差陽錯糾纏不休。」

 

「這種人可不值得同情!」愉安很憤慨:「她身邊有人,怎麼好意思又向他人表白?這根本就是個投機主義者!換了是我,定要摑她兩巴掌。」

 

迦藍雙手掩臉輕笑:「這麼暴力嗎?真可怕!」

 

「對,我就是這麼暴力了!你要是敢一腳踏兩船,我便……

 

「你會怎樣對付我呢?」迦藍好笑地看著她。

 

愉安心裡一酸,竟紅了眼睛:「我便走得遠遠的,不叫你為難。」

 

「傻瓜!」迦藍看著她泫然若泣的模樣,真是又可憐又可愛,連忙把她擁進懷裡:「我最大的心願,便是和你簡簡單單,平平實實,無風無浪,一下子便白頭到老了。」

愉安轉悲為喜,賞給迦藍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迦藍打電話給秦臻念,邀請她一起打球,臻念很爽快便答應下來。

 

第二天,四人在球場見面。

 

昕悅看見臻念,有一點點不自然,臻念卻完全像沒事人一樣。

 

愉安已將近一年沒有拿起球拍,但到底年輕,運動神經又強,不到十分鐘已回復狀態,一輪扣殺把臻念和昕悅打得落花流水。

 

中場休息的時候,昕悅忘了帶毛巾,臻念拿起自己的毛巾給她細細擦汗。

 

----不單是昕悅呆住,迦藍和愉安也面面相覷。

 

下半場,昕悅像是給打了強心針,抽擊飛撲,球球快狠準,迦藍愉安給弄得手忙腳亂。

 

三盤兩勝,結果是「魚腩隊」飲恨了。

 

愉安深深不忿,約定下星期再決雌雄。

 

四個女人出了一身大汗,浴罷,換上乾淨的衣服,坐在茶座裡,聊聊天氣談談娛樂新聞,好不悠閒。

 

「報紙說,薜芷莜開拍新戲,飾演女同志,還有激情床上戲。」昕悅說。

 

「不會吧?她的形象挺健康的,接拍這麼大膽的題材,不怕破壞形象麼?」愉安很感興趣。

 

「她接受訪問,也說這是她從影以來最大的挑戰。」昕悅說:「這是一個直人被拗彎的故事。」

 

說罷,她偷偷看了臻念一眼。

 

臻念若無其事地說:「這編劇想像力倒豐富,現實生活中這種事的可能性不高吧?迦藍,你說呢?」

 

迦藍微微一笑:「還是這一句----愛情無關性別。」

 

愉安伸手過來,和迦藍十指緊扣。

 

「真羨慕你們!」臻念看著她們相握的手。

 

「你們也可以。」愉安衝口而出。

 

「我們?」臻念輕皺著眉:「我和昕悅是老同學、老朋友,怎能和你們相提並論?」

 

昕悅垂臉色一變,垂下頭來不作聲。

 

迦藍扯開話題:「你們快來試試這蘋果批,味道還不錯。」

 

回家路上,愉安說:「我覺得臻念只是口硬,她對昕悅,根本就不是對老同學、老朋友的態度。」

 

迦藍微笑,不愧是當警察的人,觀察力倒敏銳。

 

愉安接著說:「她要是對昕悅沒一點想法,怎麼肯跟對方這樣曖曖昧昧?」

 

「有些女人,要被追求者迫到牆角,才會有所回應。」迦藍說:「但看昕悅怯怯懦懦的樣子,就怕她不懂好好把握機會。」

 

「真可惜,我覺得她倆還挺登配。」

 

「我同意。」迦藍點點頭。「其實只要兩人各走前半步,故事便可以改寫了。」

 

這天,愉安在盡歡吧向小樂學調酒。

 

愉安最初還以為調酒有多麼簡單,不就是把酒和果汁倒來倒去,再瀟灑地搖幾把,便大功告成了。怎樣也猜不到原來調酒的竅門很多,極考工夫,愉安負責任地喝掉失敗品,積少成多,整個人便有三分酒意。

 

這時候,愉安看見昕悅和一個金髮女郎挽著腰走進來,態度很親蜜。

 

愉安還以為自己醉眼昏花,揉揉眼睛,再看清楚,這人真的是昕悅。

   

    愉安心底湧起一絲怒氣,幾乎按捺不住要走過去質問她,問她心裡究竟是不是真的有臻念,為什麼還要和別人這麼親熱?

 

迦藍上前去招呼她們。

 

愉安瞅著那邊賓主盡歡,心裡很替臻念不值。

   

    ----愉安還一直以為臻念不給昕悅好臉色,是因為她不懂得也不珍惜昕悅的心意,現在才知道這童昕悅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臻念當然不能上這個無恥之徒的當了。

   

    迦藍回到愉安身邊,看見她的臉色,馬上猜到這正義朋友心裡的想法。

「愉安。」迦藍輕握著她的手:「洛奇不錯是昕悅的舊情人,但兩人三、四年前已分了手,現在只是朋友關係。」

 

「看她們的樣子,誰知道會不會舊情復熾?」

 

迦藍愛憐地看著她----在愉安的世界裡,總是非黑即白,明淨得像個孩子,叫人心裡柔軟。

  「迦藍。」愉安牽著她的手,說:「我不喜歡童昕悅,不想跟她做朋友了,你以後也不要再跟她來往。」

 

迦藍嗅著她嘴邊淡淡的酒香,知道愉安有點醉意了,也不跟她爭論,只讓她往自己懷裡靠,在她耳邊低聲說:「愉安,我們回家了,好不好?」

 

「你先答應我。」

 

迦藍很為難,不想輕易放棄昕悅這個朋友,卻也不願愉安不高興,只好含糊其辭:「我再也不管她們的事,由她們自己解決去。」

 

愉安瞇著眼睛笑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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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15 10:04:07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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