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能當壽司

2016/04/25 07:04:41 網誌分類: 政治
25 Apr

Why Can't I Be A Sushi《為什麼我不能當壽司》,是伊拉克導演胡妲‧雅赫雅‧阿爾蘇丹尼拍攝的一套紀錄片,主要講世界上的穆斯林,因為信仰教義上的不同,而引發的政治和教派鬥爭仇殺,令不少穆斯林無辜犧牲,壽司 Sushi 即兩個最大的教派「遜尼和什葉」全名的縮寫。 

在紀錄片中,10歲的妮雅瑪(Niamh)與8歲的索菲雅(Sofia)舉著牌子,索菲雅問:「為什麼穆斯林有相同信仰,卻互相討厭對方?」是否一個遜尼穆斯林,天生就會討厭另一個什葉穆斯林?

 

今日中東伊斯蘭白熱化的派系鬥爭,一種相當常見的解釋是遜尼派(Sunni)與什葉派(Shia)的宗教鬥爭,起源自1400年前穆罕默德繼承人之爭,並不斷持續至今。但這種論述,就如同說穆斯林與猶太人的敵對,已經超過一千年一樣,只是一種迷思,或過份簡單解釋一件事。 

支持上述觀點的人,多著重在遜尼派與什葉的教義爭議,討論伊斯蘭早期的分裂,接著就很快直接跳到20世紀之後的政治糾紛。而其最大的盲點是,這些理應互相廝殺的不同宗教派系,如何能夠在同一片土地上渡過了上千年,相安無事,但到了20世紀後,卻忽然在相互廝殺,中間兩派曾經和平共處的一段歷史,幾乎隻字不提。 

我們應該先了解一下近代最強大的伊斯蘭帝國,奧圖曼帝國統治下的宗教政策和教派互動,奧圖曼帝國在宗教政策上採用了相當務實的作風,即便帝國的官方信仰是遜尼伊斯蘭,但任何願意臣服的非遜尼派地區,多被接納,甚至被賦予地方的自治權;不願順服者則遭到打壓。以下列舉幾個奧圖曼統治下,非遜尼派教徒的歷史。

 

信仰德魯茲派(Druze),且聽命於奧圖曼帝國的馬安氏族,得到了奧圖曼帝國的認可,得到黎巴嫩高地的自治權。馬安氏族統治了黎巴嫩高地達180年之久,最後因陰謀反叛帝國而被推翻,改由德魯茲派推舉的希夏卜氏族來統治黎巴嫩高地。 

法赫爾丁是馬安氏族最具影響力的統治者之一,他擅自與義大利托斯卡納大公國結盟、引進印刷術,並鼓勵天主教士開設學校。法赫爾丁驟增的影響力以及與歐洲的友好關係,引發奧圖曼政府不滿。奧圖曼最終出兵,俘虜法赫爾丁,並將黎巴嫩高地統治權過渡給其姪子。 

而在土耳其安納托利亞信奉什葉阿列維派(Alevi)的奇茲爾巴什部族,則因夥同伊朗薩法維帝國對抗奧圖曼帝國,多次遭到殘酷的打壓與屠殺。相反的,什葉拜克塔什派(Bektashi)卻成為奧圖曼禁衛軍(Janissaries)的官方信仰,在奧圖曼禁衛軍被解散後,拜克塔什派也跟著被禁止,理由是「異端信仰」。 

在伊拉克,由於什葉派多接受奧圖曼帝國統治,奧圖曼並不干涉伊拉克地區的宗教信仰。在1820世紀,伊拉克有許多部族皆從遜尼派改宗什葉派,什葉派比例不減反增。但統治階層仍為遜尼派所壟斷。

 

在黎凡特地區的阿拉維派(Alawite),因受到當地遜尼統治者忌恨,而不被奧圖曼帝國承認是穆斯林。阿拉維派一度被打壓,但最終被給予了自治權,但是奧圖曼帝國不允許阿拉維派居民離開自治區,違反者即遭處刑。阿拉維派也如基督徒一般被課徵重稅,但可靠從軍或擔任奧圖曼官員來免除不平等待遇。在19世紀中,奧圖曼與埃及爆發衝突時,一些阿拉維派選擇支持奧圖曼帝國。 

從上述的例子不難發現,奧圖曼的宗教政策所考量的是「政治」而非「教義」。不在清真寺禮拜、有自身宗教經典的德魯茲派,雖與奧圖曼官方信仰教義差距甚大,但因德魯茲派在地方是強勢族群,又願意接受奧圖曼統治,而被帝國賦予了較高的地位。相較之下,教義比較接近奧圖曼官方信仰的阿列維派與拜克塔什派,都先後因為政治因素遭到打壓。 

更確切地說,在政治上,這些「教派」最重要的並非教義,而是「族群認同」,就如同台灣的本省人和外省人;香港的香港人和國內同胞,都是中國人一樣,而不同族群間的關係,就決定了他們在政治上會是合作還是衝突。

 

「教派」與「民族」一樣,都是族群認同的分界線指標。我們可以看到,奧圖曼帝國所遺留下一些具多元信仰或是民族的地區,其既有的政治平衡一旦崩解,不同族群就開始爭奪資源與權利。 

在利比亞內戰中,同為遜尼派的沙地阿拉伯、埃及、阿聯酋、約旦、卡塔爾、土耳其與蘇丹支持不同的陣營,理由當然是基於政治因素,而非教義上的。激烈政治鬥爭,加上多國勢力的煽風點火,造就了今日阿拉伯國家的紛亂。原本無色的人民,在政治家的鼓吹或煽動下,個個給自己穿上不同顏色的服裝,並開始相互廝殺。 

在敘利亞,阿薩德政府本是世俗政府,軍事領導階層多由與阿薩德同屬阿拉維家族的人來擔任,而在敘利亞佔絕大多數的遜尼派,在內戰之初也很自然地成為叛軍。而叛軍要得勢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號召其他的遜尼派加入。反對阿薩德的西方與海灣國家媒體,或是其他不懂實際狀況的媒體,常將敘利亞內戰給簡化成「遜尼什葉之爭」,然而事實卻非如此。

 

事實上,從內戰開始到現在,敘利亞軍的主要組成,一直是遜尼穆斯林,阿薩德也得到許多遜尼中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支持。而反對派的遜尼穆斯林,多是低收入階層或政治異議人士。因為有諸多遜尼穆斯林的支持,人口以遜尼穆斯林為主的首都大馬士革,一直都沒有落入叛軍手裡。若全敘利亞的遜尼穆斯林真的都反對阿薩德,很難想像阿薩德能撐得過一年,或至少要被迫撤離至阿拉維派的分佈區。 

與阿薩德同屬阿拉維派的敘利亞人,在內戰中幾乎別無選擇,因為許多叛軍對阿拉維派仇視,只能選擇支持阿薩德。而叛軍對阿拉維派的仇視,很大一部份是源自政治上對阿薩德的反感,而遜尼派阿拉伯人、阿拉維派、遜尼派庫德人與基督徒等,都不斷被政治色彩所「染色」。 

至於新興的極端勢力,諸如伊斯蘭國(IS)或蓋達基地組織,蓋達最早崛起於阿富汗,由沙地阿拉伯扶植來對抗蘇聯入侵,與沙地關係友好。在1990年,當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時,賓拉登甚至向沙地王室提議,由他來組織民兵防衛沙地。但沙地王室斷然拒絕,並讓美國介入,憤怒的賓拉登開始批評沙地政府,並被迫流亡海外。接著我們就看到蓋達逐漸成為美國與沙地的敵人,蓋達與他們的沙地老祖宗雖然在教義上相似,但最後還是兵戎相見,原因一樣是因為政治。 

至於IS,大家會認為他們是因為教義歧見,覺得自己翅膀夠硬了,才脫離老東家蓋達自立門戶,大家在IS派的宣傳影片中,所看到的是教義訴求,其實是政治外加一點宗教包裝,在敘利亞叛軍中的部份極端勢力,有著與IS相似的教義解釋,但為何仍與IS相互敵對,很簡單,仍然是政治考慮。

遜尼與什葉穆斯林時而合作、時而衝突,其決定因素往往是由於政治。而今日我們在敘利亞、伊拉克與也門所見的衝突,往往是因為有沙地阿拉伯、伊朗、美國、俄羅斯、土耳其、卡塔爾、英國與阿聯酋等多國在後面的政治角力,提供資金和武器,而派系鬥爭,只是用作撕裂當地族群團結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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