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禪淨雙修、一行三昧與接續禪法慧命
3. 禪淨雙修、一行三昧與接續禪法慧命
關於禪淨雙修、一行三昧與接續禪法慧命，虛雲和尚也有其獨到見解。 虛雲老和尚說: 「參禪念佛等法門，本來都是釋迦老子親口所說。道本而二」 [41]、「參禪念佛持咒等一切法門，皆教眾生破除妄念，顯自本心。佛法無高下，根機有利鈍」 [42] 。禪淨雙修的法門盛行於明代以後，其軌則也合於上述的禪修慧命之直指心要，一般的禪淨雙修，指的是以禪理來攝心、念佛、觀佛，而念佛之後又靜坐參淨土之理，二者交叉進行；吾人可以簡化禪淨雙修之修法為一心念佛與參念佛是誰的話頭禪，二者前後合修。如此之禪淨雙修有其殊勝之處，也是末法時代的修行方便。其實，念佛和參禪合修，早已見於禪宗四祖道信和六祖慧能的一行三昧。四祖道信的 «入道安心要方便門»解釋「一行三昧」說:
「諸佛心第一。又依 «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文殊說般若經» 云: 『文殊師利言: 世尊，云何名一行三昧? 佛言: 法界一相，繫緣法界，是名一行三昧。如法界緣，不退不壞，不思議，無礙無相。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應處空閒，捨諸亂意，不取相貌，繫心一佛，專念名字。隨佛方所，端身正向，能於一佛，念念相續，即是念中，能見過去、未來、現在諸佛……夫身心方寸，舉足下足，常在道場。施為舉動，皆是菩提。……拼除三毒心、攀緣心、覺觀心。念佛心心相續，忽然澄寂，更無所緣念。……常憶念佛，攀緣不起，則泯然無相，平等不二。入此位中，憶佛心謝，更不須徵，即看此等心，即是如來真實法性之身，亦名正法，亦名佛性』」 [43] 。
阿彌陀佛佛號是十方諸佛同讚，因此具備十方諸佛的加持力。修學者收攝六根於一念，於一念反聞自性，如此一心念佛，一相無相，一心祈請諸佛，攝心內證，便可得十方諸佛的加持力，開啟禪修者自心本具的心要慧命。此中，「不取相貌，繫心一佛，專念名字……常憶念佛」，一心專念佛號，以中觀正見，念佛內證，自然啟發修行者自身的樂與明，進而拼除樂與明之覺觀心，使得「念佛心心相續，忽然澄寂，更無所緣念」，現證無念實相，諸佛法界現前，也就是說，由念佛之攝心內證，接續慧命，一相無相，進而無相實相，通於十方諸佛不可思議的法界，成就這裡所說的一行三昧。
結論
本論文闡釋虛雲和尚的禪法，顯示其看話禪簡潔有力，頗中核心，又將禪修的道次第加以體系化，融會了默照禪禪法在於其中。本論文據以論證虛雲和尚不僅在禪宗法脈的「形式意義」上是接續者，也在禪法的「實質內容」上是革新者。禪在當代必須面對其他宗派的義理與修持法的融通之挑戰，就虛雲和尚作為禪的接續者和革新者而言，吾人也應當效法虛雲和尚的精神，積極開拓。所以，從東西哲學溝通的角度，借助於虛雲和尚早年長時間學習的天台教觀，我從天台三觀來討論虛雲和尚的悟境，也從縱向和橫向乃至不縱不橫的模型來加以闡明。本文也從海德格與西谷啟治哲學的實存分析的角度，來解明虛雲和尚看話頭禪法。又，本文指出虛雲和尚的核心禪法如何融會話頭禪和默照禪，簡言之，所謂「看」話頭的看就是一種默照的功夫，虛雲和尚禪法在此一基礎之上融會了五宗禪法。
本文也解釋了虛雲禪法的道次第，也就是四種方法破除四種境界的執著，漸次深入於無生，真正通達無生則無漸亦無頓，只是隨緣教化而已。此中，筆者認為，虛雲和尚四個層次的禪法是相通於天台佛教的四句說無生。藉此，本文也解釋了虛雲和尚禪法和天台的圓融三諦的會通之可能性。甚至於，虛雲和尚所傳承的禪法，如何在當代和天台止觀、淨土宗、密宗融合溝通，應當是虛雲和尚行禪於世界各佛教遺跡之中，心中所熱切想望的，本文也就此略加探討。
後記: 本文初稿寫於2002年 9月30日。筆者於2002年暑期訪問虛雲老和尚圓寂之江西永修真如禪寺，歸來之後寫成此篇。2004年五月三十一日發表初稿於萬能科技大學主辦的「第二屆生命關懷教育學術研討會」。2004年六月、2005年三月修改成今稿。
[1] 虛雲和尚的相關研究，主要研究資料有岑學呂編《虛雲和尚法彙》、 «虛雲和尚年譜»。另有《虛雲和尚法彙續編》(1962年秋輯)。又，岑學呂編，《虛雲和尚法彙 年譜 法彙 增訂本》，台北，大乘精舍，1982，也收有《涅槃法會特刊》，共33頁；《追思文選》，共156頁；又收有詹勵吾居士輯《虛公上人末後書札》。
[2] 禪法也隨著時代的推移而有所創造發明，話頭禪與默照禪是宋以後的主流禪法的二支，大慧宗杲提倡參話頭，宏智正覺提倡修證一如的默照禪法，虛雲老和尚的融會五家的禪法則也是中華禪法在現代的重建，在古傳的心髓之上，而有所創造發明。
[3] 虛雲和尚的傳記資料一般是根據岑學呂編纂的《虛雲和尚年譜》，胡適之對於此一文本的內容有所批判。緬華佛教僧伽會於1960年7月發行的《辟胡說集》III，對這場公案的緣起、雙方爭論的問題焦點及實質作扼要的分析。陳進國＜胡適與《虛雲和尚年譜》的一段公案——以《辟胡說集》爲討論中心＞對此一論辯加以檢討。另外，釋一誠主修＜虛雲和尚傳＞，收於 «雲居山新志» (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92)，運用了一些新的資料，值得參考。
[4] 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筆者本論文所用的版本是佛光大藏經禪藏之中的 «虛雲和尚年譜»。
[5] 釋紹雲編，«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江西，雲居山真如禪寺，2002，頁333-334。
[6] 根據虛雲和尚年譜，虛雲和尚與天台宗的交涉，有下列幾條: 1870年 (三十一歲) 「學天台教觀，勤勞作務，得師 【天台華頂龍泉庵融鏡法師】嘉許」。 1871年 (三十二歲) 「在龍泉庵侍融鏡法師，時有啟發。法師年已八十餘，經研戒律，宗教並通，令多參講座，以利遊方」。1872年 (三十三歲) ，「奉老法師命，往國清寺參學禪制，至方廣寺習法華」。1874年 (三十五歲) 「以上二年在國清寺習經教，時往茅庵伴鏡老人」。1875年，「至高明寺聽敏曦法師講法華經畢，辭別鏡老法師，不無依戀，談數夕，珍重而別」。1893年虛雲和尚與天台宗大師諦閑法師一起結夏，研讀經教。1947年開示「台宗設三觀以為用功次第，而禪宗無次第」。1953年＜上海玉佛寺禪七開示錄＞初七圓滿日「天台北齊老人觀其 «中觀論»，發明心地」。＜雲居山方便開示錄＞ (1955) 四月四日開示天台宗「十法界皆從一念生」，四月五日開示天台宗「六即」。
[7] 釋紹雲編，«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江西，雲居山真如禪寺，2002，頁73。
[8] 陳健民，«佛法精要原理實修之體系表» 第十講，此處的相關討論見 «曲肱齋全集» 第六 (台北，文殊印經會)，頁236-238。陳健民＜重溫虛雲老法師傳有感＞十五首之中有下列三詩: 「茶杯落地破初關，正好高旻久住山。大用何曾施毒辣，婆心獨向福田還。」、「夜裡摩登共渡船，危然拒絕已枯泉，若非宗匠宜稱讚，怕憶燒庵婆子禪。」、「平生蓄意報師恩，古剎重修勝本元，遠處相投無棒喝，挑泥與眾築三門」，對於虛雲和尚的悟境與行持方式加以批評，這些詩收入《曲肱齋短笛集》，參見陳健民《曲肱齋全集》 第一冊 (台北，文殊印經會，1988)，頁513-514。
[9] «人天眼目»，大正藏，第四十八冊，頁301-302中。
[10] «人天眼目»，大正藏，第四十八冊，頁312。
[11] 黃龍三關參見 «人天眼目»，大正藏，第四十八冊，頁310中。
[12] 陳建民，＜閉關細談＞，收於 «漢譯佛法精要原理實修之體系表»。
[13] 收於 «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頁341-363。也可參見洪啟嵩、黃啟霖編 «虛雲文集»，台北，文殊出版社，第205-216，＜校正星燈集序＞的＜附錄各派源流＞，和＜增訂鼓山列祖聯芳集＞的＜附錄禪宗五派源流＞。
[14] 虛雲和尚的＜祭太虛大師文＞，收於洪啟嵩、黃啟霖編 «虛雲文集»，台北，文殊出版社，頁120。
[15] 關於虛雲和尚的思想其特色，參見釋一誠主修＜虛雲和尚傳＞，收於 «雲居山新志»。關於虛雲和尚的戒律思想，參見雲池＜虛雲老和尚戒律思想與實踐初探＞，《叢林》 一九九九年第四期。關於虛雲和尚的禪法，溫金柯，＜從虛雲老和尚的開示談‘看話禪’＞，收於《現代禪月刊》第十一期（一九九○年十月）。胡建財，＜虛雲和尚禪法宗旨＞，台北，第二次華梵大學儒佛會通研討會。釋慧敏也有論文討論虛雲和尚的長時間入定的定境的相關問題。
[16] 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 (佛光版)，頁559。
[17] 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 (佛光版)，頁391-392。
[18] 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 (佛光版)，頁390。
[19] 岑學呂，＜雲門山志序＞: 「尤重要者，志書【雲門山志】中第五篇第二章錄和尚法語＜參禪法要＞、＜坐禪須知＞、＜用心難易＞諸篇，皆吐出心肝，作天人眼目，誠禪修之圭臬，度世之金針」，見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 (佛光版)，頁227。由此可知，＜參禪法要＞、＜坐禪須知＞、＜用心難易＞三篇是虛雲和尚於雲門時期的開示。
[20] 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 (佛光版)，頁226-227。
[21] 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 (佛光版)，頁300。
[22] 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 (佛光版)，頁289，＜上海玉佛寺禪七開示錄＞正月初九開示。
[23] 釋紹雲編，«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頁73。
[24] «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頁61-62。或參見洪啟嵩、黃啟霖編 «虛雲文集» 的＜禪堂開示＞一文。
[25] 聖嚴編，«禪門修證指要»，頁113。默照禪的提倡者宏智正覺 (1091-1157)
的＜坐禪箴＞ 說: 「佛佛要機，祖祖機要。不觸事而知，不對緣而照。不觸事而知，其知自微。不對事而照，其照自妙。其知自微，曾無分別之思。其照自妙，曾無毫忽之兆，其照無取而了。水清徹底兮，魚行遲遲。空闊莫涯兮，鳥飛杳杳。」
[26] 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 (佛光版)，頁301，上海玉佛寺禪七開示初七第四日。
[27] 岑學呂編 «虛雲和尚年譜» (佛光版)，頁325，上海玉佛寺禪七開示次七第二日開示。
[28] «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頁74-75。
[29] 洪啟嵩、黃啟霖編 «虛雲文集» 頁13，＜禪堂開示＞。
[30] 洪啟嵩、黃啟霖編 «虛雲文集» 頁29，＜參禪的先決條件＞。
[31] 釋光宗«解脫學» 對此有較為系統的說明。參見釋光宗，«解脫學»，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92，頁1-4「攝念法」、「化念法」，又，頁10-13。
[32] 西谷啟治，«什麼是宗教» (西谷啟治著作集第十卷)， 東京，創文社，1987，頁18-26，。
[33] «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頁83。
[34] 智顗，《四教義》卷三（大正46冊，頁730中-）。
[35] 灌頂，《觀心論疏》卷二（大正46冊，頁596中）。
[36] 大正藏第47冊，頁506下，«鎮州臨濟慧照禪師語錄»，「師臨遷化時據坐……三聖便喝。師云: 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卻。言訖端然示寂」。
[37] 天台智者大師著 «六妙門»，屬三種止觀之中的「不定止觀」，「不定」的意思是可漸次，也可圓頓。六妙門具十種義，「次第相生六妙門」和「相攝六妙門」為第二和第五。
[38] 「旋轉六妙門」、「觀心六妙門」、「圓觀六妙門」是六妙門十種義的後三種。
[39] 我將「三法圓融，不縱不橫」的天台圓教的圓妙之理，分為三個環節: (1) 三法圓融的天台存有論，(2) 不縱不橫的天台認識論，(3) 性修不二與一念三千的天台實踐論。參見賴賢宗 «佛教詮釋學»，台北，新文豐，2003年。
[40] «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 卷第八 (大正藏，卷第四十六)，「通明禪」的相關討論參見大正藏，卷第四十六，頁529-535。
[41] 虛雲和尚，＜參禪與念佛＞。
[42] 虛雲和尚，＜覆新洲卓義成居士＞。
[43] 聖嚴法師編，«禪門修證指要»，台北，1982，頁14-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