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黑太陽731

肥強住的單位日久失修，斑駁的牆身像陳年江蘇餅，只要輕輕一踫就會粉碎。牆上的電掣搖搖欲墜，他一手按著電掣的面蓋，一手用陰力慢慢將插頭拔出，生怕把電線扯斷。

插頭才剛拔出了一半，電源一斷，冷氣機就如拔掉生命維持系統的垂死病人，一切都歸於寂靜。

肥強擦擦手，心情一下子寬鬆下來。「部冷氣都幾奇怪，什麼掣都沒有，但又鬼死咁凍。」他返回床上，仍舊彌漫室內的冰冷空氣漸漸與又熱又濕的大氣融和，達至最佳的温度效果。肥強躺在床上，感到無比舒暢。「以後睡覺前先開冷氣兩小時，雪一雪間屋，然後關了它，就成喇！」肥強洋洋自得地想。

當肥強正要進入夢鄉，幻想與背心女郎纏綿的時候，一下沉悶而堅實的呼氣聲把肥強嚇醒了，他正要破口大駡之際，發現周圍的空氣又再冰冷起來！

        如尖刀的氣芒由冷氣機的出風口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射出，而且還帶著一絲絲腥臭氣味。肥強給嚇得方寸大亂，一不小心從床上掉了下來。

       他的腦袋與四肢如遭到蝙蝠俠裡冰凍先生使用的冷凍槍射擊，快要失去知覺。   「為什麼截了電源，冷氣機還會自己開著？！」僅餘的意識令他不致於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可能因為太凍，他跟本連驚的感覺和反應都沒有了，因為，神經都給冰鎮了。

        人急智生，肥強把身體挪到窗前，想把窗打開，讓街外的熱空氣來抗衡這股詭異莫明的寒氣。但他的手已經僵凍得不聽使喚！他挺直身體，將體內殘存的一點氣力聚在頸背後，猛然地把頭硬撼向窗上的玻璃。

這一下破釜沉舟的猛撼倒還有點威力，老舊的玻璃被凍僵得比常人更堅硬的頭顱撞出一個缺口。玻璃碎片割破了肥強的頭皮，温熱的人血慢慢滲出，爬滿了面；原本讓人討厭難耐的暑氣，此時變成了肥強解凍的救命劑。

        肥強的氣力和意息漸漸恢復。他想起床底下藏了一把大鐵鎚。

        肥強俯下身，拿出鐵鎚，準備給這部不祥的冷氣機一記重擊。

    他將力度貫注於一雙肥臂，正要揮出鐵鎚之際，忽然聽見冷氣機內傳出一點怪聲。

他將耳朵貼近冷氣機的面板，細心傾聽。很奇怪，肥強聽不到一般冷氣機摩打的轉動聲，卻好像聽見……人在吹氣時發出的呼呼聲！

肥強給嚇得退回床邊，手中的鐵鎚掉落地上，擊碎了三塊地磚。之前給冰冷封鎖著的恐懼感一下子溶解，他的手心和額頭冒出了冷汗。

可是好奇心驅使下，肥強還是鼓起了勇氣，再次走近冷氣機查看。他想打開冷氣機前的面板，看看裡面究竟搞甚麼鬼。

他雙手沿著冷氣機的邊緣摸索著，終於給他找到開合面板的扣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把面板向上揭開。

        啪的一聲，面板給打開了。

奇怪，肥強什麼都看不見！因為裡面實在太黑，黑得像個無底深淵，更像通往冥界的袐密入口！

        他試圖把右手伸進去，試試可以找到什麼東西。他的指尖首先碰到陰冷的金屬四壁，卻摸不到任何屬於機器的部份。

忽然，他手背的汗毛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全部豎立起來，他覺得……有人向著他的手背吹氣！

        大驚之下，他掙扎著把手縮回，但，一種黏黏綢綢的感覺卻把他的手臂吸吮著，好像要把他拉進另一個黑暗的世界。

        肥強拼盡一生的氣力與這股不名來歷的黑暗力量角力。正當肥強的手一分一分被黑暗吞噬之際，不名來歷的力量突然消失，肥強一個踉蹌向後飛倒。

一團泛著怪異綠色的物體被肥強拉了出來，他睜大眼看清楚……原來，他的肥手竟然……被一個綠色的鬼頭的口含住！

        肥強嘩的一聲大叫，瘋狂地把手臂上下狂甩，想擺脫鬼頭的含啜。

可他越是用力揮動手臂，鬼頭的咀越是含得更緊。鬼頭還向肥強擠眉弄眼，扮了個如假包換的鬼臉，才慢幔吐出了他的手。

        肥強的半截前臂給鬼頭的咀吧含了不過十幾秒，就給急凍至壞死了。

        肥強跌坐地上，左手撐著地，右手僵在半空。他的眼神喪失了焦點。

        他拿起地上的鐵鎚，但，不是用來揮打眼前的鬼怪，而是擊向自己的右手。

靈光一閃，肥強腦裡突然冒出一個古怪念頭。他記起中學時曾看過一部叫「黑太陽731」的電影，說日本軍虐殺中國人，其中一招，就是將手指急凍，然後用鎚子逐一敲碎。

        這個謎一直在他心中多年，他很想知究竟急凍後的手指會否如手指餅一樣一敲就碎。今晚，他終於有機會親自解開這個謎！

        鬼頭看見肥強失常的行為，顯得有點掃興。「這麼快就嚇傻了，今晚玩夠喇，收工！」然後化成一縷青煙，迅速鑽進肥強的鼻孔。

        只是肥強手中的鐵鎚還未擊落，究竟急凍後的手臂會否一敲就碎這個謎還未解開，他的靈魂已經被鬼頭奪走了。

        老人正在電器鋪內點數。

     「今天生意還算不俗，賣了十三部冷氣。遲些天氣再熱，我怕供不應求呀！哈哈哈！」老人數著花碌碌的銀紙大笑。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