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害怕

「如果那時候，我的決定是留下來，那麼結果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呢？」從話機裡頭，傳來她的說話。
我站在機場，面對著她，話機裡頭的她，我沒有說話，只是對她笑了笑。
掛上電話，她直直地走到我面前，沒有給我多年沒見的朋友式擁抱，也沒有說客套話。我們只是見了面，就好像早就約好了似的一起離開機場，到我的車子旁邊放她的行李，再把她載往以前一直去的餐廳。
那家餐廳，曾經把兩個人拉到一起，本來以為就這麼順利成章地理應是情侶的兩人，卻沒有順著故事發展地去演，現在是不是該完場的時候到了？

「不好意思，小姐，我們的情侶套餐是給情侶點的，一個人的話......公司不......」
「這是什麼意思？我是想吃裡面其中一個餐而已，你又不讓我只點那個，又不讓我點整個餐，那我怎麼吃？」
「小姐，妳可以帶妳的男朋友......」那個侍應似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立即止住口了。因為，剛剛她就在這家餐廳上演了一幕分手戲。
那時候的我們，互相不認識，我一個人坐在同一家餐廳的另一個位置，不過離她還滿近的。
只見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又突然開口：「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就認為全世界的人都是情侶嗎？」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妳可以帶個男性的朋友......」侍應因為說錯了話變得很緊張，整間餐廳的人都在看著他們了。
那時候的我，職業是神秘顧客，就是裝作一般小市民那樣到不同的餐廳再寫評語。
看這樣子，要扣分了嗎？不，讓我去試試他們，這家餐廳對我來說滿有好感的，不想就這麼亂扣分。
「那邊的小姐，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一起點這個情侶套餐嗎？」
她應聲地望了過來，只是看了看我好一會兒，侍應的視線也從她那邊看了過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語氣聽起來並不友善，似乎是在想我這個多事的人是想怎樣。
「我只是個跟妳一樣想要點情侶套餐卻因為一個人而迫著點其他吃的人。」
「知道我對你的印象是什麼嗎？」她一下冷笑，我立即笑道：「一個多事的麻煩傢伙。」我依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沒有打算移動。
只見她的表情有一刻改變，似乎我猜對了，她看了看我，我又開口道：「我只是想吃個飯而已。」
「我可不是隨便陪人吃飯。」她似乎依然保留女性的美德。可是要是妳不跟我吃，那就要繼續吵下去了啊。我當然沒有這麼說，要是說出來，她可能會立即拿起手提包衝出去。
「這樣吧，妳幫我讓我能點到這個情侶套餐，我請妳吃妳想吃的那個餐點，好嗎？」整句說起來就像在拜託她然後感謝她所以請她吃飯而不是她陪我吃飯那樣子。只見她靜靜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點點頭站起來走到我旁邊。
侍應終於放下心頭大石似的拿著相機走到我們桌前開口道：「那麼你們能不能拍個照？」
「為什麼？」這下我想也沒想到，只見侍應開口道：「因為只要點我們情侶套餐的情侶也會為你們拍一張照片放在那邊的報告版上，有機會得到最相襯情侶大獎，可以拿到優惠卷。」
這下我終於反應不過來了，我呆住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開口：「剛才你跑到哪裡去了？我跟她只是為了吃這個一個人不能點的餐而坐在一起，你是如何認為我們能夠拍這張照片？」其實這家餐廳是不是為了趕客人而把這個侍應聘請來用？
「不是情侶的話就不用拍照好不好？」不知道剛才其他侍應跑到哪裡去了，現在一個看起來像經理的人走出來止住那個人，那個經理看了看我，然後對侍應悄悄話，只見那個侍應呆了一下，看看我，正準備走過來，經理卻拉住他，把他指去做其他事。
「那麼經理，我們要點這個餐。」
「好的，請等一下。」只見經理職業性地笑了笑，然後就立即去工作。
「那個侍應真好笑，就一點也不會變通。」好一會兒，她終於開口。
我看了看她，答道：「或者店裡總要一個這樣的人來搞笑。」我拿出筆記本，在裡面寫了一些重點，必需要評一下那個可笑的侍應。
好一會兒，她又開口：「知道我對你的第二印象是什麼嗎？」
「嗯？」我好奇地看了看她：「還有第二印象？」她點了點頭，道：「誠實的傢伙。」「都是傢伙。」「不然呢？」就是因為第二印象？還是因為那個侍應，還是因為那家餐廳，還是因為我是個多事的傢伙，所以我們認識了，而且不止於那一次見面。
她主動把電話留給了我，因為她問我：「你常常到處試餐廳嗎？」
「嗯。」我簡單地說，她立即接著說：「我也是，我很喜歡試新餐廳，試試哪家餐廳好吃，這是我的興趣。」我則是因為工作需要。
「妳有試過這家嗎？在對面街新開張的那家日式餐廳。」
「啊？你是想說......那家的麵條都很好吃啊！」
「妳怎知道我正想介紹。原來妳已經吃了啊。」
「呵。」就是這麼她把電話給了我，道：「要是有什麼介紹的話告訴我。」就是如此這般，我們認識了。

以為一直下去，就會一直變得愈來愈像情侶，然後會愈來愈喜歡對方，可是並不是。愈來愈習慣對方在自己身邊，就變得理所當然似的，始終我對她就是沒有朋友以上的感覺。我以為她也會是如此，可是她告訴我，她喜歡上我了。
「你沒有喜歡我，我知道。」她說，說得很平淡，而且臉上還有笑容，卻笑得讓我心痛。
「我要到外國去，我要去工作，也要去找找一些新的餐廳。」她說：「留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身邊，自己卻是如此喜歡他的心情。雖然我不是一定要到外國去，也不是一定要去一年，因為留在這邊也同樣可以工作。而且我也不想離開自己喜歡的人身邊。可是我害怕受傷害。」害怕受傷害。
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看著她說，最後一個晚上，她說了一整晚她的事情，她怎麼想法，離開的理由，說得我根本無法留住她。
「那麼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當然。」我答，她似乎也早就想到我會這麼回答，只是笑了笑，沒有看我。
「你喜歡我嗎？」她問。
我看著她，我很想回答我喜歡妳，可是那時候的我卻是答不上話來。
原來人總是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她似乎早就看到這個道理，是不是在考驗我，還是真的害怕受到傷害？所以決定了離開。

「要是再見到你的時候，你會不會已經清楚自己的感覺了？」

「或許吧。」

「要是那時候的我決定留下來，那麼我們現在是不是還是好朋友？」

「要是妳沒有離開，我並不知道我也喜歡著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