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 地上所寫的文字

我沒有聽到夫子的答覆，只看見他安靜地彎著腰，用指頭在地上不斷地寫字！

在他的眉宇之間，看不出任何在思索難題的焦慮，反而是氣定神閒，像是在期待著甚麼事發生。

這就是他解答這個曠古難題的答案？

群眾開始等得不耐煩，發出鼓噪的聲音，高聲喧嘩，一班宗教領袖面上，更是流露著不滿，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暗忖著：「不要想用甚麼鬼主意，和耍甚麼花招來愚弄我們！」

現場竟然沒有一個人，肯靜下心來，看他到底在地上寫些什麼，只是不斷地逼問著他：「到底該不該打死她？是否要用石頭打死她？還等甚麼，打死她？」

只要他們肯去看地上寫著的文字，我肯定他們就不會再這樣逼問著他！

在群眾中間的女人，仍舊是低著頭，害怕得瑟縮地躲在一角，肩膀與雙腿抖動得非常厲害，在等待命運之神的宣判。

年輕人終然寫完了，好像很滿意的，他直起腰來，望著四周的群眾，面露著有點驚訝的樣子，好像在說：「我已經給了你們這麼多時間去反省，為甚麼還未覺悟，為甚麼這麼心硬，還不肯散去？」

他不徐不緩的宣佈：「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犯過罪的，誰就可以先拿起第一塊石頭來打她！」

說完，他又繼續彎下腰，在地上重新寫字。

他的聲音是如此平靜，卻足以讓所有的人都聽見。

沒有怒罵，沒有進一步的解釋，卻直插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揭露他們不為人知的隱私和罪惡。

四周一片死寂，群眾終於看到了，地上所寫的，原來是他們每一個人，所犯過的罪行。

「誰是沒有罪的？」

沒有一個人想別人看到，他們在暗中所做過的種種罪行和惡事。

誰敢說自己沒有犯過罪？

誰敢說自己所賺的每一分一毫，都是光明正大的？

誰的心裡從來沒有黑暗？

誰的思想裡，沒有試過有過一點歪念？

誰沒有講過一句謊話？

誰沒有妒忌過別人？

誰沒有做過一些令自己內疚的蠢事？

人群中，從老到少，一個一個地，默默的離去。

為甚麼是最年長的一班先離開？

因為他們洞悉詭計無法得逞，無謂再呆在這裡，招年輕人取笑，接二連三地逃出了聖殿。

「誰是沒有罪的，就拿起第一塊石頭來吧！」

今天的每一顆小石，不知何故，變得非常沉重，沒有一個人，敢輕易地撿起！

殿裡最後只剩下兩個人，我滾到了他們的腳邊，就停在那些字的中間。

夫子挺身，不再寫了，說：「婦人，那些人在哪裡？沒有人定你的罪嗎？」

女人回答：「主啊！沒有。」

他是唯一可以拿起石頭的人，但他看著女人，平靜的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今以後，不要再犯罪了。」  

 若你問我，那女人有沒有再犯罪呢？我不知道。
 
若你問我，那些走出去的人就此罷休了嗎？當然不是。

那麼石頭，你至少知道地上寫的是什麼吧？

你們世世代代，都在揣測地上寫的是什麼字，讓我告訴你，我知道地上寫的是什麼。

當你有天，忿忿不平的在指責他人，不斷的在批評別人的錯處，那些字，應該就是在寫著你的愚昧和內心的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