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嘉勒女書院校長教學生堅信真理必勝

社會紛亂，人心惶惑，大道理最常被棄置一旁，俄羅斯霸王硬上弓、馬航失聯恐成世紀謎團、太陽花運動藍綠角力，全是通識科的絕佳題目，奈何今時今日愈來愈難告訴下一代「邪不能勝正」是至理。真理必勝，正義長存，真能夠掛在嘴邊而不起雞皮疙瘩嗎？

位於中西區的聖嘉勒女書院，校訓正是真理必勝，夠熱血，力量足，氣勢磅礡，令人聯想到日本勵志漫畫內的女主角，踏上舞台前總會戴起的頭帶。

男校出身的記者，人生第一次踏足女校，未出發先興奮，到真正拜訪學校之日，但覺腳軟手震，手心冒汗，全身神經緊繃，活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而在夢境與現實之間，只見校園向山面海，佔盡地利，遠看已見別樹一格的校服上，四粒奪目耀眼的紅鈕，分外耀眼，後來聽說聖嘉勒「美絕」中西區，難怪記者覺得一個訪問，滿足了三個願望。

甫踏進聖嘉勒女書院的「仙境」，記者感覺似曾相識，恍似曾到此一遊。「咦，你好面善，是我的學生嗎？」聽到突如其來的問題，記者反應不及，遲疑三秒才回答：「吓，應該不是。」正當思緒漸迷離之際，一問之下，第三年接掌聖嘉勒女書院的劉鳳兒校長告訴記者，原來電影《男人四十》曾在校內取景，而甄子丹在賀歲片《最強囍事》中，更借用校內的小教堂拍攝結婚場面，可見校舍甚得本地電影人歡心。

「一間理想的學校，不一定要背山面海，最重要的是設施上可配合到學生發揮所長；軟件方面，其一是師生關係保持融洽，但學生亦不能任意妄為，我們要教導同學們辨別是非的能力，簡單到排隊不可以打尖。」劉校長期望把校園打造成「大家庭、小社會」，前者是讓學生感受家的溫暖，後者是教育下一代遵守規則。「你不會在家中亂拋垃圾吧？只要你覺得學校是家園，也會盡量保持清潔。」

聖嘉勒女書院不只一次得到電影人青睞，自必有因，校舍清幽雅致，鳥語花香，向山面海，女同學自小就是在童話般的美境下長大，學習必然事半功倍，但原來學校經歷了孟母「六」遷的過程。

紅色鈕扣意義深遠

距今近九十年前，四名修女來港，租用彌敦道貧民區一個住宅辦學，1927 年聖嘉勒正式運作，僅有七名學生，不久遷往何文田太平道；由於學生人數激增，短短八個月，學校再搬到亞皆老街，直至1930年撤離九龍半島南移香港島，選址堅尼地城，六年後再遷到般咸道光景台；1952 年，時任校長SisterElizabeth du Portugal申請新校舍，七年後正式「定居」摩星嶺，幾經遷徙，終於覓得安樂窩。

正如劉校長所言，一個校園最重要的始終是人，談到學生優秀成績時她一臉自豪。「我已有十幾年擔任中學校長的經驗，過來的時候剛好是新高中改制，但我校的英語成績向來很出色，我們一直努力營造良好的英語語境。」

聖嘉勒去屆英文科成績考獲第四級或以上的學生達到90.4%，微升2.4%，通識科則由77%上揚至80%。

文武雙全不再是男性專利，能文能武的女將比比皆是，劉校長愈說愈起勁：「我也為學校的體育成就感到驕傲，田徑隊連續幾年取得突破，今年全港學界田徑甲組取得第四，難能可貴，要知道包辦冠亞季的全是直資學校，而且校內沒有正規的運動場，我們的娘子軍需要前往灣仔受訓，缺乏先天條件之下，學生的刻苦精神值得鼓勵。」

聖嘉勒在田徑、壁球、劍擊等項目均取得不俗成績，兩年前更有代表贏得全國空手道錦標賽冠軍，令人肅然起敬。

「不過，我們沒有任何計劃轉為直資，雖然直資學校的彈性較大、資源較多，但是要收學費的話，收生的範圍必有所收窄，聖嘉勒冀保持有教無類的精神。」

劉校長觀察能力很好，見記者坐下後目不轉睛盯着桌上聖嘉勒校服的圖片，主動解開疑團。「我校的五個高層的核心價值是愛、生命、家庭、正義、真理，實際層面上有四樞德：智、義、勇、節。」

「自古至今，校服上的領口紅鈕是非常獨特的設計，當許多不同學生站在一起，很容易就認得出聖嘉勒的學生，四粒紅鈕代表智、義、勇、節，其中一方面是希望學生克己、生活簡樸，不要盲目隨波逐流。」校服設計融合辦學理念，放眼全港中學，恐怕屈指可數。

記者訪問前除了被搶眼的紅鈕吸引，亦對於聖嘉勒熱血沸騰的校訓「真理必勝」大感興趣，劉校長加以解釋：「這樣說，真理等於知識，當你擁有知識能夠明辨是非，凡事才能成功，人生才能有成，成功不一定指有財有勢，只要我們遇到逆境不放棄，一直堅持理想也是成功，這樣生命會更有意義。」

大義凜然的道理，不易宣之於口，更遑論真理必勝下一句，通常是「正義長存」，偏偏傳媒和政客不時顛倒是非，正邪難辨，難怪教育工作的難度與日俱增。

自認嚴師威而不兇

「隨着學習和教學模式轉移，老師不能只拿着書本教學生，社會需要學生的分析力，老師現在的職責不只是教，更像是協助學生追求知識。」

學校和家庭對學生同樣重要，校長很自然地由教學把話題轉到香港家庭的普遍現象。「家庭結構改變了，我有六兄弟姐妹，媽媽是傳統家庭主婦，但現在的香港父母大都只生一個，有些成長自單親家庭，家長的要求提高了，對子女撐起保護傘是自然的事。」

「我們一直鼓勵班主任直接與家長溝通，例如女兒遲到的話，班主任會致電家長，了解背後的原因，把大問題扼殺在搖籃內，防患於未然。」 (Duty of a class teacher)

劉校長身為兩子之母，雙重身份令她的說句特別有力量。「我覺得『怪獸家長』這些詞帶有貶意，像之前所講，社會改變了，一方面父母極為關愛兒女，慢慢變成溺愛；另一極端是父母太忙，沒時間關愛兒女，相處的時間不多，有些家長連星期六的家長日也無暇過來，所以聖嘉勒會盡量安排不同活動給學生參與，充實學生的課餘時間。」

曾任訓導主任的劉校長自認是嚴師，但賞罰分明，學生做得好會鼓勵，做錯則容不下得過且過。

「有時候重遇以前教過的舊生，他們會對我說『當年罰得好』，反而會感謝我，而且會用我那一套方法去教育兒女，那是老師生涯最深刻的記憶，當你用心去做一件事，自然會獲得回報，老師這一行就是一代人影響一代人。」

然而，深信嚴師出高徒的劉校長一再強調，嚴師不代表「惡」師，「嚴師是對教學有強烈的信念和要求，不是化腐朽為神奇，學生本身有能力差異，經過嚴師的教導之後，幾叻的學生變成好叻，一般叻的學生變成幾叻，他們學有所成，就是高徒」。

擔任過四間學校的校長，劉校長歷練比人多，但不愛「校長」的稱謂，而是自稱「僕人」。「這個職位其實是為其他人服務，不是高高在上。」此刻，記者腦海浮現了NBA雷霆主力杜蘭特的影子，今季起自封「僕人」，但卻是明碼實價的超級巨星，既能助攻又能得分，每場投入二三十分易如反掌，也許只有巨星才有能力有心力扮演僕人。

「作為空降校長，要用最快速度融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盡快為學校『把脈』，每間學校的狀況不同，了解之後才能施政，制定不同政策，才能與夥伴共同前進，畢竟大家同坐一條船。」劉校長說話抑揚頓挫，極具感染力，但她笑說每次加入新學校均是對記憶力的考驗。「每一回你要認識幾十名新夥伴，最先要牢牢記住名字，開頭可能用一個月，之後耗時愈來愈長，有時也會叫錯名。」

「怪不得初次見面，校長說我面善。」記者恍然大悟，以為校長真的記錯了。「非也非也，這樣可打開話匣子。」校長即露出友善的眼神回應。

領袖面對群眾乃大勢所趨，劉校長性格樂天，原來也是不安於「位」的領袖，直言甚少時間留在校長室，簽萬個名不如行萬里路。

「我不喜歡留在校長室，喜歡出外與老師、學生、工友談天說地，多一點了解她們，或許老師和學生會因為你的身份而不敢靠近，但你可以主動靠近她們，走去跟她們同桌食飯。」

究竟擔任女校校長有沒有不同體會呢？「我自己是女校出身，之後教書就在男女校，而之前做校長的三間學校都是男女校，女生在文科、表達能力好一點，在活動安排上當然有不同，我們有多一點辯論、戲劇，還經常服務社會，上戲劇課時我們要女扮男裝，等於男校要男扮女裝，但依然有許多家長希望把女兒送來女校，家長會覺得安心一點。」

美國留學自賺學費

劉校長現時未算完全放低教學工作。「說實在，老師和校長的崗位兩者我都喜歡，雖然校長的工作很繁忙，但只要時間許可的話，我也會走入課室探班和代課；兩個工作的層次不同，前線的工作很有意義，老師是帶領學生成長；校長是制定政策，讓校內每個學生得到相同的受教機會，而不是一兩班學生，校長帶老師走，老師再帶學生走。」

「校長在職位上是『孤獨的』，全間學校只有唯一一個，副校長也有兩個，主要是視乎個人的心態，我不覺得是一份『孤獨』的工作。」劉校長的樂觀和強悍，被同事稱為「鐵娘子」，也許與年輕時的經歷有關。

訪問期間，除了劉校長嘹亮的聲線，外面一直傳來小鳥啼聲，說到自己的教育之路，劉校長的聲音更如鳥聲般繚繞。

「我喜歡教育行業，沒有特別原因，可能是天生的；小時候我就愛上教書，那個年代沒有低頭族，就算家中沒有人，我也會『玩教書』，拿起筆套當粉筆，穿起高屐當高跟鞋，把自己當成老師，再說，那年代的職業選擇不算多。」

「我來自一個普通家庭，爸爸只是給了一張機票，我就一個人飛走，我是依靠自己一雙手完成大學生涯的。」初生之犢不畏苦，劉校長中學畢業後，當老師賺了一點外快就決定前往美國升讀大學。「當時年紀尚輕，晚上聽到水滴聲也會怕，最初甚至不敢沖涼。」

「當時，爸爸以為我有個遠親表伯可以照應，怎知事與願違，開頭過得很苦。」新生代習慣攤開手板問父母拿錢，劉校長那一代什麼事都要自力更生。「我本身是教徒，去祈禱之後，媽媽建議我去另一個朋友家寄住，那兒比較遠，屬於三藩市的市郊，等於香港新界，但交通當然沒今天發達，四野無人，要走老遠才到巴士站。我的學費完全是靠自己賺回來，一邊打工，一邊讀書，一些辛酸也說不出口。」

訪問最後，校長拿出一些有關學校的報道，其中一條標題是「聖嘉勒美絕中西區」，記者頓悟「美」不只是外在，不怕吃苦也很美。中六生此刻正努力與文憑試搏鬥，劉校長要對埋頭苦讀的學生說句話：「考試不是終點，這一刻也不是重點，你們之前已經準備就緒，現在最重要的是充分休息，祝大家好運！」

訪問結束，記者人生第一次女校之旅告終，帶着歡愉的心情落山，正能量確實具有高強度傳染性，離開「仙境」後仍久久未能平復。

劉鳳兒小檔案

學歷： TESOL(Teaching English to Speakers of Other Languages)碩士

執教科目：英文

興趣：太極、唱歌

喜愛書籍：《聖經》座右銘：Strive for Excellence

聖嘉勒女書院小檔案

成立年份：1927年

類型：津貼校訓：真理必勝

宗教：天主教

教學語言：英文

學生性別：女學

校佔地面積：11000方米

地址：香港摩星嶺道50號

撰文︰潘天惠攝影︰郭錫榮alessiopoon@hkej.com